-Beg-
張玄胤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又落到她微微攥緊的、似乎有些不安的手指上。
這溫順、安靜、帶著怯意又隱含堅(jiān)韌的姿態(tài),與他后宮那些或媚態(tài)橫生、或端莊刻板、或哭哭啼啼博取憐惜的女人都不同。
“傷...可好些了?”
黎箏冉“謝陛下垂詢,已無大礙了?!?/p>
“嗯,下去吧。湯...放著?!?/p>
黎箏冉“是,妾身告退?!?/p>
黎箏冉深深一福,蓮步輕移,退了出去,自始至終,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殿門合攏。
張玄胤的目光再次睜開,落在那碗猶自冒著裊裊熱氣的湯羹上,沉默了片刻。
“王德全?!?/p>
“奴才在?!?/p>
“傳旨,黎昭容救駕有功,侍上恭謹(jǐn)。著其...每日午后,至清心殿侍奉湯藥?!?/p>
“...遵旨?!?/p>
消息像長了翅膀。后宮震動(dòng)。那個(gè)異國孤女,不僅晉了昭容,竟真的...走進(jìn)了清心殿。
黎箏冉接到旨意時(shí),正站在未央宮的窗前。窗外,北國的第一場雪,細(xì)碎地飄落下來,覆蓋了庭院的枯枝。
她伸出手,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瞬間融化。
“娘娘!大喜?。 ?/p>
黎箏冉緩緩收攏手指,感受著那一點(diǎn)濕冷的涼意滲入肌膚。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喜色,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靜。
清心殿的門,終于為她打開了一條縫隙。門后是更深的龍?zhí)叮€是...通往權(quán)力核心的階梯。
棋局,才剛剛?cè)胫斜P。
……
清心殿內(nèi),藥香混著龍涎香,沉甸甸地壓著。
黎箏冉垂眸,指尖穩(wěn)穩(wěn)托著白玉藥碗,將溫?zé)岬臏幏钪灵角啊?/p>
一連三日,她只是安靜侍藥,動(dòng)作輕巧無聲,像一抹沒有重量的影子。
張玄胤半闔著眼,目光卻如鷹隼般掠過她低垂的頸項(xiàng)、微抿的唇,以及那過于平靜的眉眼。
“大殷的秋,比北地如何?”
黎箏冉“回陛下,大殷秋日溫軟,如江南煙雨;北地秋意肅殺,如金戈鐵馬。各有千秋?!?/p>
“哦?你倒會(huì)說話?!?/p>
“溫軟之地養(yǎng)出的美人,倒不怕這肅殺之氣?”
黎箏冉“陛下龍威所在,便是妾身心安之處?!?/p>
張玄胤哼笑一聲,未置可否,仰頭飲盡了藥汁??酀樱碱^微蹙。
黎箏冉“陛下,蜜餞?!?/p>
“拿走。朕還沒那么嬌氣。”
黎箏冉“是?!?/p>
她依言收回,動(dòng)作流暢,沒有絲毫滯澀或委屈。這份恰到好處的恭順與疏離,反而讓張玄胤多看了她一眼。
……
“娘娘,藥煎好了?!?/p>
阿箬小心翼翼捧來新熬的湯藥。這是太醫(yī)開的調(diào)理方子,為黎箏冉之前撲救和撞傷所留的隱患。
黎箏冉正對(duì)鏡,指尖輕點(diǎn)胭脂,為午后去清心殿做準(zhǔn)備。聞言,她淡淡道。
黎箏冉“放著吧,涼一涼再喝。”
“娘娘,您這幾日侍奉陛下,臉色越發(fā)不好了,這藥……”
黎箏冉“無妨?!?/p>
黎箏冉打斷她,目光掃過那碗深褐色的藥汁。就在阿箬轉(zhuǎn)身去整理妝匣的剎那,黎箏冉端起藥碗,湊近鼻端,極輕地嗅了一下。
一絲極淡的、幾乎被藥味完全掩蓋的甜腥氣鉆入鼻腔。
她眸色驟冷。不是太醫(yī)開的方子該有的味道。
黎箏冉“阿箬,去小廚房看看,今日的點(diǎn)心備好了沒有?!?/p>
“是,娘娘?!?/p>
黎箏冉走到窗邊,將那碗藥毫不猶豫地潑進(jìn)了窗臺(tái)下早已枯萎的花叢深處,泥土瞬間洇開一片深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