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在速寫本上洇開一片潮濕的灰藍色，鄭霆軒盯著窗臺上那盆蔫了的多肉，筆尖懸在紙上許久。身后傳來客廳里《爸爸當家》節(jié)目組的喧鬧聲，弟弟艾登清脆的笑聲像串珠子滾過走廊，他攥緊畫筆，直到指節(jié)發(fā)白。

“霆軒，幫爸爸把艾登的尿布換一下?！编嵥季S拎著攝像機探進頭，運動服肩上的羽毛球logo在燈光下閃著白光。鄭霆軒低頭繼續(xù)勾勒畫稿——這是他第三遍畫那盆多肉了，卻總也調(diào)不對枯萎時水痕的弧度。

“爸爸，我作業(yè)還沒寫完。”他聲音悶在畫紙后面。劉鈺雯從廚房探出身，溫柔的聲音裹著熱湯的香氣：“讓爸爸和艾登玩，你去休息會兒?！编嶖幤骋娝劢堑募毤y，迅速低頭掩飾住畫紙上突然加重的筆觸。

顏料罐里的月光

深夜的臺燈在畫布上投下菱形光斑，鄭霆軒用調(diào)色刀刮開凝結(jié)的顏料。樓下傳來艾登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夾雜著鄭思維笨拙的哄勸。他鬼使神差地抓起顏料罐，鈷藍色的顏料順著罐口淌下來，在畫布上摔成一個破碎的漩渦——就像他藏在最深處的那幅全家福。

門縫漏進一絲光，劉鈺雯端著姜茶輕手輕腳進來。她瞥見畫布上那團暴烈的藍色，指尖在杯沿摩挲：“霆軒，你爸爸他……其實總在節(jié)目組放你的畫?！编嶖幈硨χ猓茨赣H鬢角的白發(fā)在陰影里若隱若現(xiàn)：“放給誰看？看我們家有多不完美？”

劉鈺雯輕輕嘆氣，把茶杯擱在他手邊：“看一個孩子，有多努力用畫筆抓住家的樣子?！辈杷臒釟庋妙伭蠚馕陡鼭庵?，鄭霆軒突然想起艾登今天抓著他校服領(lǐng)口，把顏料罐當成話筒咿呀歌唱的模樣。

羽毛球的弧線

《爸爸當家》特別任務：家庭遠足。鄭思維背著臃腫的背包，艾登像只小猴子吊在他腰間的兒童腰凳上。鄭霆軒拖著畫架走在最后，畫板上空蕩蕩的。劉鈺雯輕聲提醒丈夫：“讓霆軒選今天遠足的主題吧?！?/p>

鄭思維擦了把汗：“他不是最愛畫植物嗎？去植物園！”話音未落，艾登突然在腰凳上號啕大哭，指著遠處的羽毛球場地。鄭霆軒停住腳步，看父親下意識想哄弟弟，畫筆突然在手心發(fā)燙——他想起那盆枯萎的多肉，想起所有被咽下去的“我想畫……”

“去羽毛球場?！彼曇舻偷孟褚黄萑~落地，卻足夠讓全場安靜。鄭思維愣住，劉鈺雯輕輕推了推丈夫。當羽毛球拍“啪嗒”甩響的瞬間，艾登的哭聲奇跡般止住，他胖乎乎的小手拍著腰凳，跟著羽毛球劃出的弧線咯咯直笑。

鄭霆軒支起畫架，快速捕捉父親揮拍時鬢角的白發(fā)，艾登在網(wǎng)下追逐羽毛球的蹣跚背影。劉鈺雯站在畫布旁輕聲驚呼：“霆軒，你調(diào)色盤里的灰色，原來是為了給爸爸鬢角用的啊?！?/p>

調(diào)色盤上的全家福

節(jié)目組的殺青宴上，鄭霆軒的畫作被做成巨幅海報。艾登舉著雞腿在海報前手舞足蹈，鄭思維盯著畫里自己揮拍時眼角的皺紋，突然重重咳嗽。劉鈺雯悄悄把嬰兒七月抱過來，小嬰兒的手攥住鄭霆軒畫筆的衣角。

“霆軒，給七月畫張像吧。”劉鈺雯笑著提議。鄭霆軒看著襁褓里睜著烏溜溜眼睛的妹妹，突然把弟弟艾登往懷里一塞：“等我調(diào)好顏料?！彼@次沒有回避畫布，鈷藍色的顏料在筆尖下化開，調(diào)和出父親羽毛球服的顏色，母親圍裙的暖黃，艾登臉頰的紅暈，還有七月小手的粉白。

當全家福在畫布上漸次顯影時，鄭思維突然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你這調(diào)色功夫，比世界冠軍的球路還難捉摸?！编嶖幹讣庠诋嫴忌献詈簏c染一道光——那是艾登舉著羽毛球當話筒，對著畫布咿呀歌唱的弧度。

未命名的畫冊

新的速寫本扉頁，鄭霆軒寫下“家庭光線研究”幾個字。艾登在畫紙上用蠟筆畫下歪歪扭扭的太陽，說是“爸爸打羽毛球時頭頂?shù)暮怪椤?。鄭思維笨拙地把七月的小襪子收進育嬰袋，劉鈺雯的相機“咔嚓”定格這個瞬間。鄭霆軒突然抓起顏料罐，任由鈷藍色在畫紙上潑濺成一片星河。這次他不再擦拭，只是輕輕把弟弟攬過來：“艾登，教哥哥怎么用你的‘話筒’唱歌好不好？”羽毛球與畫筆碰撞的清脆聲響里，劉鈺雯悄悄擦亮那張被節(jié)目組稱為“不完美卻鮮活”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