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fēng)如刀,卷著萬年不化的寒冰碎屑,抽打在沈硯的臉上。他靜立孤峰絕頂,霜雪早已覆滿肩頭,將玄青色的道袍染成一片刺目的白,冰冷堅硬如同他矗立的身姿。腳下是深不見底的云海淵壑,翻涌著吞噬一切生機(jī)的灰白。這片名為“墜星崖”的絕地,十年來,第一次真正迎來了它命定的結(jié)局。他等的人,終于來了。
足音踏碎積雪的脆響由遠(yuǎn)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沈硯十年未歇的心跳上。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冰屑從袍袖簌簌抖落。來人一身似墨的玄衣,幾乎融進(jìn)這鉛灰色的天地背景里,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如永凍寒淵之下兩簇不熄的幽火,穿透風(fēng)雪,筆直地投向他。十年光陰,足夠山川易形,滄海成塵,卻似乎未能在這張臉上刻下多少痕跡。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帶著幾分慣有的漫不經(jīng)心,唯有眉宇間沉淀下的風(fēng)霜,無聲訴說著流年。
“沈硯,”蕭燼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穿透呼嘯的風(fēng)雪,帶著一絲喑啞的暖意,如同雪地里燃起的一小簇微火,“十年不見,別來無恙?”
沈硯的手按在腰側(cè)“承影”古劍冰冷的劍柄上,那寒意刺骨,卻奇異地鎮(zhèn)住了他經(jīng)脈深處一陣緊似一陣的、如同冰針攢刺般的劇痛。他周身的氣息凝練如淵,不見絲毫波瀾,唯有那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起青白。
“蕭燼?!彼_口,聲音比這漫天風(fēng)雪更冷,更硬,每一個字都像冰棱砸在凍土上,“今日,該了結(jié)了?!?/p>
“了結(jié)?”蕭燼輕笑一聲,那笑聲在狂風(fēng)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沈硯的心底,“十年了,沈宗師的無情道,看來是修到了極致?!彼蚯疤ち艘徊?,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沈硯眉間那點殷紅的朱砂痣上,“只是不知,這極致之下,是否還記得……江南的雨?”
江南的雨……
這幾個字像一枚淬毒的針,狠狠刺入沈硯冰封的記憶。眼前風(fēng)雪肆虐的孤峰瞬間扭曲、褪色,被另一片鋪天蓋地的綠意與濕冷取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