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的手指輕輕搭在那件西裝的布料上，動作微微一頓。一股檀香與雪松的氣息混著陌生的古龍水味道鉆進鼻腔，那氣味仿佛暴雨來臨前壓在肌膚上的悶熱空氣，讓她心頭莫名一緊。指尖微動，她將衣料捏起來細細搓了搓，赫然發(fā)現(xiàn)纖維的縫隙里嵌著幾根灰藍色的絲線——這正是陸氏集團私人裁縫用來做暗標的標記。
衣柜深處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細微響動。
林淺猛地轉身，后腰卻不小心撞到了梳妝臺。玻璃瓶滾落下來，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薄荷精油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鏡子里反射出衣柜陰影里的波動，像是有人屏住呼吸，隱匿在深色衣物之后，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她迅速抓起床頭的匕首，腳步輕緩地靠近衣柜。冷光從刀刃上掠過，在衣柜內(nèi)部掃視一圈，卻只看到掛桿空蕩蕩地懸在那里。正當她準備放松時，指尖忽然觸到內(nèi)壁某處凸起的地方。用力按下，咔噠一聲，一塊活動板應聲脫落，半截SD卡掉落在地上。
她彎下腰去撿，指尖剛剛碰到那金屬片的瞬間，一段記憶如針扎般刺入腦?！鞘潜ó斖淼漠嬅?。火舌舔舐著天花板，熾熱得讓人窒息，有雙手將她推出門外。轉身時，那藍灰色的西裝下擺拂過她的腳背。而此刻，手中SD卡的顏色，竟和那晚的一模一樣。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亮起。
匿名信息彈出得猝不及防。第一張照片里，陸沉的身影被火焰吞沒大半，他懷中抱著的東西模糊不清，但那輪廓卻讓人心里隱隱發(fā)寒。第二張畫面角落，趙明輝的側臉在濃煙中若隱若現(xiàn)，眼神復雜得看不透。
林淺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疼痛讓她回過神來。三年前那個雨夜的記憶碎片開始重組：趙明輝說“抓活的”時，聲音里藏著某種警告；陳銳出現(xiàn)得太及時，連注射劑都準備好了；就連她假死計劃的每個細節(jié)，似乎都在別人的預料之中。
浴室傳來水滴的聲音，不是水龍頭漏出的水流，而是某種規(guī)律的敲擊。嗒、嗒、嗒……像是指甲劃過瓷磚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快。林淺握緊匕首，緩緩走近。蒸汽從虛掩的門縫里漫出來，在鏡面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模糊了視線。
她猛地踹開門，熱浪迎面撲來。
花灑突然爆發(fā)出強勁的水流，冰涼的水柱砸在臉上，視線一片模糊。透過水霧，她看見鏡中的倒影閃過沈婉兒的臉。等水霧散去時，鏡子里只剩下濕漉漉的空蕩。排水口堆積的頭發(fā)泛著詭異的光澤，發(fā)尾微微卷曲，顯然不是她慣有的直發(fā)。
林淺甩開濕透的襯衫，快步走向保險箱。轉動密碼鎖時，她發(fā)現(xiàn)鎖眼邊緣有細小的刮痕。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今早進門時踢腳線上留下的鞋印，那種定制皮鞋的紋路她再熟悉不過了——只有當年密室看守才穿這種鞋子。
機械轉動的聲音里，她打開保險箱，取出一份整容手術同意書。紙張的邊角已經(jīng)泛黃，簽署日期比她記憶中整整提前了三個月。某個可怕的猜測在腦中逐漸成型——如果她早在失蹤前三個月就簽署了這份文件，那么三年前那個被囚禁的“林淺”……
手機再次震動。
這次是加密視頻通話請求，對方ID顯示為空白。接通后，只有電流的雜音在耳邊滋滋作響。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鉆進耳朵：“你看到趙明輝了嗎？”林淺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畫面亮起一幀靜止的畫面。趙明輝站在醫(yī)院走廊，手里舉著吊瓶，背后病房門牌號清晰可見：309。拍攝時間顯示是三天前。
林淺扯下發(fā)帶，黑發(fā)垂落肩頭。左眼淚痣在鏡中格外顯眼，這是整容手術唯一保留的特征。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化妝盒最底層的舊護照。撕開塑封層時，一張泛黃的紙片飄落在地。鉛筆寫的“救我”兩個字幾乎褪成透明，字跡走勢完全不同于她簽名時的筆鋒。
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
林淺迅速熄滅所有燈光，貼著窗簾縫隙往下望去。街角路燈下站著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帽檐壓得很低。當一輛出租車駛過時，車燈照亮了他的側面——是陳銳。
她抓起外套沖下樓，電梯數(shù)字跳動得緩慢而煎熬。推開公寓門時，雨水正順著陳銳的風衣下擺往下淌。他手里握著一把槍，槍管還冒著熱氣。
“你跟蹤我？”林淺的聲音混在雨聲里，語氣帶著一絲質問和不安。
陳銳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擦掉她額角的水珠。他的手套上沾著血跡，在路燈下泛著暗紅。
“趙明輝今天去了醫(yī)院?！彼吐曊f道，“309病房住著個女人，和你失蹤前整容醫(yī)生的助理長得特別像?！?/p>
林淺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磚墻。陳銳的氣息籠罩下來，帶著硝煙和血腥味。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仿佛在尋找某個答案。
“你到底是誰的人？”她問。
陳銳的手指突然收緊。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他快速塞給她一個信封：“看完這個再來問我?！鞭D身消失在雨幕中時，林淺瞥見他風衣內(nèi)襯閃過的標志——陸氏集團安全事務部徽章。
信封滑出的照片讓林淺瞳孔驟縮。
那是三年前的爆炸現(xiàn)場。陸沉的胳膊被橫梁砸中，鮮血淋漓，但他懷里緊緊摟著的，分明是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女孩的臉被火焰熏黑，但左眼淚痣的位置和形狀，與她現(xiàn)在的完全一致。
手機突然自動播放語音留言。
稚嫩的女聲在雨夜里響起：“哥哥，今天的星星糖特別甜……”
陸沉辦公室，凌晨兩點十七分。
他盯著監(jiān)控屏幕，暫停畫面定格在23:07分。公寓樓道里模糊的身影手腕上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三年前執(zhí)行任務時受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檔案柜最底層傳來紙張摩擦的聲音。燒焦的日記本里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少年時期的林淺在畫室作畫。她手中未完成的肖像畫竟然與辦公室現(xiàn)存的真跡完全吻合。
雪茄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照亮電腦屏幕上一行小字：“親子匹配度99.8%”。陸沉迅速關閉頁面，卻不小心誤觸了錄音文件。童稚的聲音突然充滿整個房間：“哥哥今天又送我星星糖……”
他猛然起身，西裝下擺掃落相框。玻璃碎裂聲中，裂縫正好橫貫沈婉兒的面容。
手機震動。
匿名信息彈出林淺公寓的實時畫面。她正站在窗前，披著他的西裝，月光勾勒出她脖頸優(yōu)美的曲線。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也是這樣的姿勢，隔著玻璃看著她在樓下消失。
鎏金打火機在他指間彈出火星。倒影里，林淺公寓的燈光忽明忽暗。他輕笑一聲，對著監(jiān)控畫面喃喃道：“這次換我當你的替身?！?/p>
窗外櫻花飄落，與林淺推開窗戶時吹進的風相遇。遠處傳來教堂鐘聲，混著心電圖平直的警報聲，漸漸化作打字機敲擊鍵盤的節(jié)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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