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旺抱著晚螢走下碼頭石階時，法國的風(fēng)剛好吹過來——

沒有海上的咸腥，也沒有出發(fā)時國內(nèi)的凜冽，十多度的溫度裹著點濕潤的涼意，吹在臉上像薄紗輕掃。

晚螢裹著熙蒙那件淺灰色針織開衫，鼻尖先捕捉到的不是想象中的香水味，而是混雜著面包香、咖啡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巷口的尿騷味……

“這風(fēng)涼快。”小辛拎著剛買的可頌紙袋，湊到旁邊深吸一口氣，微微皺眉，

“就是……怎么有點怪味兒？”

胡楓順著風(fēng)的方向瞥了眼不遠處的巷口，那里堆著幾個黑色垃圾袋，袋口敞著，露出里面的面包碎屑和空飲料瓶，“是你濾鏡太重了吧。”

他說著，幫晚螢把開衫的領(lǐng)口攏了攏，“風(fēng)有點灌脖子?！?/p>

熙旺抱著晚螢往街里走，腳步放得穩(wěn)，目光掃過兩側(cè)的建筑——

確實是歐式老建筑，米白色的墻面上爬著干枯的常春藤，暗紅色的陶瓦屋頂邊緣翹著精致的弧度，可仔細看，墻皮有幾處已經(jīng)剝落，露出里面淺褐色的磚……

窗臺上擺著的盆栽也有幾盆枯了，葉子耷拉著，透著點疏于打理的頹意。

街角的長椅上，縮著一個流浪漢。

他裹著件臟得發(fā)黑的厚外套，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懷里抱著一只瘦得皮包骨的土狗，狗蜷縮在他懷里，眼睛半瞇著，偶爾抬眼看看路過的人，又很快低下頭。

流浪漢腳邊放著一個豁了口的搪瓷碗，碗里躺著幾枚歐元硬幣，風(fēng)吹過，硬幣輕輕碰撞，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晚螢下意識地往熙旺懷里縮了縮，心里有點感慨。

困頓無處不在。

“又發(fā)呆，”熙旺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以后我們就在這里生活了?！?/p>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點篤定。

往前走了幾步，畫風(fēng)突變。

咖啡館的露天座位上，坐著幾個打扮時尚的年輕人——穿駝色長款風(fēng)衣的女生，腳上是漆皮切爾西靴，手里端著一杯拿鐵，正和對面的男生說笑；

男生戴著黑色貝雷帽，穿淺灰色高領(lǐng)毛衣，外面套著件黑色皮夾克，手指夾著一支煙，煙霧在風(fēng)里很快散開，一舉一動都透著法式的松弛。

嗯……這才是他們印象里的法國，一股雜志風(fēng)。

面包店的玻璃門推開，穿白色廚師服的店員端著一盤剛出爐的可頌走出來，金黃的酥皮在陽光下泛著油光，香味瞬間蓋過了巷口的異味。

“干爹，我們先去哪？”熙旺停下腳步，看向走在前面的傅隆生。傅隆生正站在一個路牌下，手指摸著路牌上的法語字母，眉頭微蹙，像是在回憶什么。

聽到問話，傅隆生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周圍的行人，聲音壓得稍低：“本來想直接去我年輕時在近郊留的別墅，那地方偏，住得舒服?！?/p>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但現(xiàn)在不能去，我怕黃德忠那個老東西留了眼線——我們剛到，沒摸清這邊的情況，冒不得險?！?/p>

“那我們住哪?。俊?/p>

小辛咬了口可頌，酥皮掉在手上，越說聲音越小“總不能一直在街上晃吧…這算什么，流浪漢組團？”

“我讓阿蒙查了，”傅隆生看向熙蒙，

“這邊老街區(qū)有不少月租房，房東不管身份，先租一個住滿一個月，等摸清情況，確認安全了，再搬到我那。”

熙蒙打開平板，調(diào)出提前存好的租房信息：“我選了三個備選，都在離碼頭兩公里外的老街區(qū)，步行二十分鐘左右，周圍有超市和菜市場，生活方便，而且都是低層公寓，萬一有事，方便撤離?！?/p>

他說著，把平板遞給傅隆生，“您看看選哪個？”

傅隆生接過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目光仔細掃過每個房源的照片——有帶小陽臺的，有一樓帶小院的，還有在頂樓的，

“選一樓帶小院的那個，”他指了指其中一個房源，

“一樓方便?！?/p>

“好，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房東，說我們二十分鐘后到。”

熙蒙收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發(fā)送消息。

晚螢看著眼前的街景——老建筑的墻面上畫著彩色的涂鴉；

公交車緩緩駛過，車身上貼著法語廣告，車窗里的乘客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看窗外……

外國人怎么這么喜歡隨地看書啊……她想。

面包店的門口，幾個老人坐在長椅上，用法語聊著天，聲音慢悠悠的，像法國電影里的場景。

這里的空氣里透著一種松弛的生活感。

晚螢突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冰涼的寶石貼著皮膚。

她抬頭看向熙旺，剛好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映著街頭的光影，軟乎乎的，帶著點笑意：“傻丫頭，和你想的一樣嗎？”

“不太一樣……”

晚螢搖搖頭，嘴角微微上揚，“哥，你看那個小女孩的氣球，好漂亮?！?/p>

熙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彩色的氣球在風(fēng)里輕輕飄，像掛在天上的小燈籠。

他笑了笑，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腰側(cè)，避開傷口：“喜歡我也給你買幾個…或者全買回來?！?/p>

晚螢趕緊擺手：“我隨口一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一堆氫氣球干什么啊?！?/p>

話是這么說，但是她心里還是樂開了花的。

小辛在旁邊聽著，故意咳嗽了兩聲岔開話題：“等會兒到了地方，我要住最大的房間?！?/p>

胡楓笑著使勁拍了他一下，準(zhǔn)備給他挖坑：“你的意思是讓你先選，干爹撿你挑剩下的？”

傅隆生在前面有些，聞言微微側(cè)目看向口出狂言的小辛，小辛瞬間汗毛倒豎，笑容僵在臉上…

“我的意思是……第二大的?！?/p>

晚螢看他吃癟，躲在熙旺衣服后面不厚道的笑了。

小辛看她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朝她拱了下鼻子。

熙旺被蹭的癢癢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幾人說說笑笑地往老街區(qū)走，

傅隆生始終走在最前面，腳步沉穩(wěn)，目光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卻也偶爾會停下來，看一眼路邊的面包店，或者摸一摸老建筑的磚墻，像是在和年輕時的記憶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