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在米蘭老城區(qū)的窄巷里顛簸穿行,車輪碾過雨后未干的水洼,濺起細碎的泥點。
熙旺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凸起,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紅血絲比來時更濃重——剛才在運河邊與晚螢重逢的畫面反復(fù)在腦海里回放,她陌生的眼神、那句你誰呀,還有她對熙泰的依賴,像無數(shù)根針,扎得他心臟生疼。
他強撐著精神控制方向,每一次轉(zhuǎn)彎都帶著近乎失控的急切,車里的沉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胡楓坐在副駕駛,指尖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目光死死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磚墻。
如果剛才不是傅隆生通過耳麥緊急下令撤離,他們恐怕已經(jīng)忍不住沖上去和折返的熙泰對峙——他忘不了她看向他們時,那種全然空白的茫然。
后座的小辛和熙蒙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小辛靠在車窗上,眼眶依舊通紅,他猛地抓住身邊熙蒙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里,聲音帶著哽咽的顫抖:
“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晚螢連我們都忘了?我們可是從小一起在福利院長大的??!她怎么能說忘就忘!”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車廂里格外刺耳。
熙蒙被他抓得生疼,卻沒有推開——他理解小辛的崩潰,因為連他自己,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作為幾人中最懂信息追蹤、見多識廣的人,他此刻卻只能攥緊手里的平板電腦,指尖在屏幕上劃過,卻連一個合理的猜測都給不出來。
他見過能讓人短暫失憶的藥物,或者忘記上一天事情的藥,也聽過因創(chuàng)傷導(dǎo)致的記憶缺失,可像晚螢這樣,遺忘了至親至愛、遺忘了過往羈絆的情況,他卻從未接觸過。
轎車終于停在公寓樓下的空地上。
幾人先后下車,腳步虛浮地走進昏暗的樓道。
公寓里的窗簾依舊拉得嚴實,只有桌上的臺燈亮著微弱的光,傅隆生坐在舊沙發(fā)上,指尖夾著一支煙,煙灰已經(jīng)積了很長一截,顯然也在焦慮地等待消息。
“沒有尾巴跟著吧?!备德∩吹剿麄冞M來,立刻掐滅煙頭,起身問道,目光掃過幾人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的擔(dān)憂更重。
“沒有,干爹?!蔽跬酶蓾纳ひ魯D出這句話。
熙蒙沒有回答,徑直走到石桌前坐下,將平板電腦放在桌上,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進入暗網(wǎng)的加密界面。
他調(diào)出所有與“失憶藥物”“記憶操控”相關(guān)的黑市交易記錄,一頁頁快速翻找,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格外凝重。
暗網(wǎng)里充斥著各種違禁藥品的交易信息,從致幻劑到鎮(zhèn)靜劑,種類繁多,可他翻遍了近半年的交易記錄,卻沒有找到任何一種能讓人“選擇性遺忘特定人群”“真正意義上抹除過往記憶”的藥物。
“沒有……”熙蒙的手指漸漸停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暗網(wǎng)和黑市都查遍了,根本沒有這種東西。熙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所有人心上。
小辛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面,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胡楓靠在墻邊,緩緩點燃了那支沒抽的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就在這時,熙旺突然猛地轉(zhuǎn)身,快步走到熙蒙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捏緊,眼神里滿是失控的急切與絕望:“聯(lián)系他!聯(lián)系熙泰!”
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變形,“條件隨便他提!錢、資源,只要他能把晚螢還給我們,只要他能讓晚螢恢復(fù)記憶,我什么都答應(yīng)他!”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力道大得讓熙蒙疼得皺起眉頭,卻沒有反抗。
傅隆生看著熙旺近乎崩潰的模樣,沉默了幾秒,緩緩點了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絲無奈的默許——現(xiàn)在沒有任何線索,聯(lián)系熙泰,或許是唯一能接近真相、暫時保障晚螢安全的辦法。
得到傅隆生的默許,熙蒙深吸一口氣,拿起平板電腦,找到之前通過技術(shù)手段獲取的、熙泰的一個隱秘聯(lián)系方式,開始編輯短信。
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很久,他才緩緩敲下文字:“晚螢的記憶是你做的手腳?你對她用了什么?放她回來,條件你開。”
短信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幾人瞬間圍了過來,緊緊盯著屏幕,連呼吸都放輕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屏幕上方始終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卻遲遲沒有新的消息發(fā)送過來。
公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臺燈的光暈下,幾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滿是焦灼與不安。
他們不知道熙泰在猶豫什么,不知道他是否會回復(fù),更不知道這條短信,會將他們引向新的希望,還是更深的絕境。
熙旺死死盯著“正在輸入中”的提示,拳頭緊緊攥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禱,祈禱熙泰能回復(fù),祈禱晚螢?zāi)芷桨?,祈禱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幾個人一起在小出租屋里做飯、聊天,哪怕回到那個雖然清貧卻充滿溫暖的時光。
五分鐘了,屏幕始終沒有新的動靜,“正在輸入中”的提示像一個嘲諷的符號,懸在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