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語瀾在分公司附近租了間小房子，找了份便利店的夜班兼職。每天凌晨下班，他都會繞路經(jīng)過江辭住的公寓樓，遠遠看一眼三樓那扇窗戶——大多數(shù)時候是黑的，偶爾亮著燈，他也只敢站在樹影里，看幾分鐘就走。

他沒再糾纏江辭，只是偶爾托江辭的同事，轉(zhuǎn)交給分公司一箱口罩，或是手寫一張“最近降溫，記得加衣”的便簽——從不敢署名，只在角落畫個小小的太陽，那是江辭以前總說“像你”的標記。

轉(zhuǎn)眼到了深冬，第一場雪下得猝不及防。時語瀾值完夜班，裹緊外套往回走，路過街角時，突然看見個熟悉的黑色身影蹲在路邊，懷里抱著一只縮成一團的流浪貓。

是江辭。

他穿著單薄的西裝，肩頭落了層雪，正用指尖輕輕碰貓的耳朵，動作放得極輕，連眉梢都染了點難得的軟意。時語瀾的心跳瞬間亂了，站在原地，腳像被釘在雪地里。

江辭似乎察覺到什么，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時語瀾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是站起身時，下意識把貓護得更緊了些。

“這么晚還沒睡？”江辭先開了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被寒風吹過的沙啞。

“剛下班。”時語瀾攥緊外套下擺，手指凍得發(fā)僵，“這貓……”

“撿的，好像凍壞了。”江辭低頭看了眼懷里的貓，又抬頭看向時語瀾，“你住這附近？”

“嗯，租的房子就在前面。”時語瀾指了指不遠處的樓道，“我那里有貓糧，還有舊毯子，要不……先帶回去暖暖？”

江辭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

樓道里沒燈，時語瀾掏手機打著手電，走在前面帶路。他的腳步放得很慢，能清晰地聽見身后江辭的腳步聲，還有貓偶爾發(fā)出的輕哼。到了門口，他慌慌張張找鑰匙，手一抖，鑰匙串掉在地上，江辭彎腰幫他撿了起來——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他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又飛快地收回。

小出租屋里很簡陋，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小沙發(fā)。時語瀾找出貓糧和溫水，倒在紙盤里，江辭把貓放在地上，看著它狼吞虎咽，眼底的冷意漸漸散了些。

“你怎么會在這里？”時語瀾遞過去一杯熱開水，杯壁燙得他指尖發(fā)紅。

“加班，路過看見它快凍僵了?！苯o接過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又很快移開，“你……一直在這兼職？”

時語瀾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從同事那知道的，連忙點頭：“嗯，夜班清閑，能順便看書——我報了成人自考，想考個會計證，以后找份穩(wěn)當?shù)墓ぷ??！?/p>

江辭的目光落在書桌的習(xí)題冊上，上面寫滿了筆記，角落的太陽涂鴉比之前小了些，卻更工整了。他沒說話，只是低頭喝了口熱水，杯底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

窗外的雪還在下，屋里靜得能聽見貓?zhí)蛩穆曇?。時語瀾坐在沙發(fā)邊緣，雙手放在膝蓋上，緊張得手心冒汗，卻不敢再多說一句——他怕自己說錯話，又把江辭推遠。

“貓今晚先放你這。”江辭突然開口，“我明天來接它，順便……把貓糧還你?！?/p>

時語瀾猛地抬頭，眼里亮了起來：“不用還，我那里還有很多。”

江辭看著他眼底的光，喉結(jié)動了動，沒再說什么，只是站起身：“那我先走了?！?/p>

“等等！”時語瀾連忙找出一件厚外套，是江辭以前落在公寓的，他一直帶在身邊，“外面雪大，你穿得薄，這件……”

江辭看著那件熟悉的黑色外套，沉默了幾秒，伸手接了過來。他沒立刻穿上，只是搭在臂彎里，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看向時語瀾。

“時語瀾，”他說，“上次你畫的便簽，我都看見了?！?/p>

時語瀾的臉瞬間漲紅，剛想解釋“不是故意打擾”，就聽見江辭繼續(xù)說：“明天我來接貓，順便……一起吃個飯吧?！?/p>

這句話像道驚雷，炸得時語瀾腦子發(fā)懵。他看著江辭的眼睛，那里沒有了之前的冷漠，也沒有了失望，只有一片淡淡的溫和，像雪后初晴的天，帶著點難得的暖意。

“好。”時語瀾的聲音抖得厲害，卻用力點頭，“我明天提前請假，帶你去吃附近那家餛飩，湯很暖?！?/p>

江辭“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門關(guān)上的瞬間，時語瀾撲到窗邊，看著江辭走在雪地里，把那件外套披在了身上——黑色的布料在白雪里格外顯眼，像一道終于重新連接的線。

他低頭看向腳邊的流浪貓，它已經(jīng)吃飽了，正蜷在舊毯子里打盹。時語瀾慢慢蹲下身，輕輕摸了摸貓的頭，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卻帶著笑。

他知道，江辭沒說“和好”，可那句“一起吃飯”，那句“便簽我都看見了”，已經(jīng)是最軟的臺階。就像這冬天的雪，看似冰冷，卻能蓋住地上的裂痕；也像這只突然出現(xiàn)的貓，成了兩個心照不宣的借口——借口靠近，借口原諒，借口把那些碎了的時光，慢慢拼回一點溫度。

窗外的雪還在下，時語瀾拿起手機，給江辭發(fā)了條微信——這次沒有紅色感嘆號，只有一個小小的太陽表情，后面跟著一句：“明天我等你?！?/p>

沒過多久，手機震了一下。江辭回了個“嗯”，后面跟著一個小小的月亮，那是時語瀾以前總說“像你，看著冷，其實亮”的標記。

時語瀾看著屏幕，把臉埋進膝蓋，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終于明白，有些裂痕或許不會消失，但只要兩個人都愿意伸手，就能在裂痕上，種上重新發(fā)芽的希望。而他的太陽，終于又能照向那個愿意為他，再暖一次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