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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政勛的“溝通”效率高得驚人。不到四十八小時，一份絕對保密級別的《漩渦》項目劇本摘要和試鏡邀請函，便出現(xiàn)在了姜琉的平板電腦上。沒有通過公司，沒有經(jīng)由任何第三方，直接來自樸贊郁導(dǎo)演工作室。

劇本摘要只有寥寥幾頁，卻字字千鈞。女主角“K”是一個游走在虛幻與真實邊緣的謎團(tuán)，表面是光鮮亮麗的社交名媛，暗地里卻可能是一個擁有多重人格、以操控他人情感為樂，最終在自我構(gòu)建的迷宮中走向毀滅的天才。角色充滿了危險、破碎、以及一種令人不安的魅力。

這正是姜琉需要的——一個足夠復(fù)雜、足夠黑暗，足以讓她剝離“VII”光環(huán)，純粹以演員身份去征服的角色。

試鏡地點安排在樸導(dǎo)演位于城郊的一處僻靜工作室。為了絕對保密，姜琉只帶了李姐，乘坐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前往。

車上，李姐緊張得手心冒汗，反復(fù)檢查著姜琉的妝容和著裝——簡單的黑色高領(lǐng)毛衣，深色牛仔褲，頭發(fā)松松挽起，脂粉未施。這是姜琉自己的要求，“K”這個角色，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修飾。

“琉啊，樸導(dǎo)演以嚴(yán)厲著稱，而且他最討厭炒作和背景……”李姐憂心忡忡，她擔(dān)心“VII”的陰影會影響導(dǎo)演的判斷。

姜琉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fēng)景，眼神平靜：“他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背后有什么。但他還是給了這次機(jī)會?！彼D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這就夠了?！?/p>

工作室隱在一片竹林之后，白墻灰瓦，透著一種遺世獨立的清冷。工作人員沉默地將她們引到一間空曠的排練室，里面只有幾把椅子，一面巨大的鏡子，以及站在鏡子前，穿著樸素、頭發(fā)花白的樸贊郁導(dǎo)演。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樸導(dǎo)演的目光如同手術(shù)刀，瞬間落在姜琉身上，從上到下，仔細(xì)地審視著，帶著一種近乎苛刻的冷靜。

“劇本看過了？”他開口，聲音沙啞，沒什么情緒。

“看過了?！苯鹞⑽⒐怼?/p>

“給你五分鐘?！睒銓?dǎo)演指了指房間中央，“‘K’在得知自己最完美的‘作品’——那個她精心操控的男人，其實從一開始就在反向利用她時的那段獨白?！?/p>

這是劇本中情緒最激烈、最復(fù)雜的一段。從不可置信的震驚，到被背叛的狂怒，再到一種扭曲的、近乎欣賞的崩潰，最后歸于死寂般的虛無。

李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姜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冷靜、掌控一切的姜琉，她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眼神開始渙散，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像是在喃喃自語。她緩緩走到房間中央，燈光在她頭頂投下孤寂的影子。

“……你說……你愛我？”她的聲音起初很輕，帶著一種脆弱的、不敢置信的顫抖，眼神里還殘存著一絲希冀的光。

隨即，那光碎裂了。她的表情驟然扭曲，聲音拔高，帶著刺耳的尖利：“謊言！全都是謊言！”她猛地向前一步，仿佛在質(zhì)問一個看不見的人，手指緊緊攥住自己的衣領(lǐng)，指節(jié)泛白。

但狂怒只持續(xù)了極短的時間。她的表情又變了，一種詭異的、近乎病態(tài)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眼神里充滿了混亂與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理解”。

“原來……原來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騙子，都是躲在面具后面的幽靈……”她低低地笑了起來，肩膀聳動，笑聲卻比哭還難聽，“精彩……真是一場……精彩的演出……”

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的情緒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的臉上只剩下一種徹底的、萬念俱灰的空洞。眼神里的光熄滅了，仿佛所有的生機(jī)都被抽干。她緩緩地蹲了下去，蜷縮在地上，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吐出最后幾個字：

“……那我……又是什么……”

排練室里一片死寂。

李姐捂住了嘴，眼眶發(fā)熱。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姜琉，仿佛靈魂都被掏空，只剩下角色的殘骸。

樸贊郁導(dǎo)演依舊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沉默了近一分鐘，那分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然后，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似乎多了一絲什么。

“情緒層次出來了?！彼D了頓，目光銳利如鷹，“但‘K’的崩潰，不是軟弱，是一種極致的清醒。她在那一刻，看穿了一切，包括她自己。你的虛無里，還差一點……‘嘲弄’。對命運(yùn)，對自身，對這場荒誕游戲的嘲弄。”

姜琉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之前的脆弱和空洞瞬間從她身上剝離，她又變回了那個冷靜的姜琉。她認(rèn)真聽著導(dǎo)演的話，眼神專注。

“我明白了?！彼f。

樸導(dǎo)演點了點頭，第一次，目光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滿意。

“下周三，正式試鏡，帶妝，全劇本片段抽考?！彼院喴赓W地下了逐客令，“出去吧?！?/p>

回程的車上，李姐依舊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激動得語無倫次：“琉?。∧阊莸锰昧?！樸導(dǎo)演他……他好像很滿意！”

姜琉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嘴角卻微微勾起。

“他只是給了下一次機(jī)會?！彼曇羝届o，“真正的考驗，在下周三。”

她需要將樸導(dǎo)演指出的那一點“嘲弄”融進(jìn)去。那是一種更高級、更絕望，也更貼近“K”靈魂本質(zhì)的東西。

她拿出手機(jī)，點開【VII】的群組，簡單地發(fā)了一條消息：

【試鏡初試通過，下周三最終輪?！?/p>

消息發(fā)出后，回應(yīng)迅速彈出。

李在赫：【需要清除競爭對手的干擾信息嗎？】 金承憲：【樸導(dǎo)演的喜好和近期關(guān)注的社會議題，整理后發(fā)你?！?Zico：【需要為特定情緒片段定制背景音效輔助入戲嗎？】 崔敘白：【‘K’的視覺形象參考圖集已搜集?！?樸敏宇：【琉姐牛逼?。m然不知道具體多牛逼但先喊了?。?鄭允浩：【多重人格障礙的臨床案例及心理分析文獻(xiàn)已發(fā)送，注意查收?！?權(quán)政勛沒有在群里回復(fù)，但幾分鐘后，姜琉的私人手機(jī)收到一條來自他的信息，只有一個詞： 【專注?！?/p>

姜琉看著屏幕上迅速刷過的信息，一種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他們不是要替她去戰(zhàn)斗，他們是在為她鋪設(shè)最平坦的道路，清除所有障礙，讓她可以心無旁騖地，奔赴屬于她一個人的戰(zhàn)場。

她收起手機(jī)，重新看向窗外。

眼神里，那點尚未完全捕捉到的“嘲弄”，似乎隱隱有了形狀。

下周三。她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