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得人喘不過氣。手電筒熄滅的瞬間，赤紅的感官突然被放大——心臟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發(fā)疼；腳踝的鈍痛一下下往上竄，連帶著整條腿都發(fā)麻；周圍的撲翅聲越來越近，像無數(shù)只小爪子在抓撓神經(jīng)，聽得人頭皮發(fā)緊。

無數(shù)雙紅色的小眼睛在暗處亮起來，像撒在黑布上的火星，每一雙都透著兇光。烈雀的尖鳴重疊在一起，尖銳得能刺破耳膜——剛才那一下摔倒，不僅驚了它們的巢，還徹底惹毛了這群記仇的小家伙。

“皮卡！”

身邊傳來一聲短促的叫，赤紅勉強(qiáng)睜大眼睛，看見皮卡丘的身影。它早沒了之前的慵懶，黃色皮毛炸得像顆小刺球，尾巴繃得筆直，像根蓄勢待發(fā)的避雷針。小身子微微伏著，臉頰的電氣囊“噼啪”響，金色的電火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它竟擋在了赤紅和烈雀群之間，小身子明明在抖，叫聲卻硬得像塊石頭，滿是警告。

烈雀群可不會被這點(diǎn)威懾嚇退。一只比其他烈雀大一圈的家伙，喙尖閃著寒光，應(yīng)該是頭目，它尖嘯一聲，像是下了攻擊令。

下一秒，惡風(fēng)撲面而來。赤紅下意識抬臂護(hù)頭，尖喙啄在手臂上的瞬間，像被燒紅的細(xì)針戳，火辣辣地疼，血珠很快滲出來，沾在落葉上。更多的烈雀撲過來，啄他的后背、臉頰，連頭發(fā)都被扯得生疼。

“皮卡丘！”

皮卡丘的叫聲陡然拔高，一道刺眼的金光猛地炸開——是十萬伏特！金色的電蛇在黑暗里狂舞，瞬間照亮了烈雀猙獰的臉。最前面的幾只烈雀被電流擊中，慘叫著摔在地上，渾身抽搐，羽毛冒著黑煙，暫時爬不起來了。

可烈雀太多了。皮卡丘的電擊雖強(qiáng)，卻罩不住所有方向。更多烈雀繞開電流，像小炮彈似的往中心沖，目標(biāo)還是倒在地上的赤紅。

赤紅忍著疼想爬起來，可腳踝一使勁就鉆心地疼，剛撐起半個身子，又被幾只烈雀啄得跌回去。他瞥見皮卡丘的后背被一只烈雀啄中，小家伙疼得“啾”了一聲，電擊瞬間弱了半分，小身子踉蹌了一下。

那一刻，什么追趕青綠的執(zhí)念、不服輸?shù)暮脛傩?，全都被拋到了腦后。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皮卡丘受傷。

“我不知道你以前受過什么委屈……”赤紅咬著牙，用沒受傷的腿蹬地，幾乎是滾過去，用后背擋住皮卡丘，后背瞬間傳來好幾下密集的啄擊，疼得他悶哼一聲，卻把皮卡丘護(hù)得更緊，“不想信我也沒關(guān)系……但這次，我不會讓你受傷！”

被護(hù)在身下的皮卡丘僵住了。它能感覺到赤紅的身體在抖，能聽到他忍著疼的悶哼，還能聽到那句笨拙卻又無比堅(jiān)定的話。它那雙一直滿是戒備的黑眼睛里，第一次閃過一絲真實(shí)的愕然——這個才認(rèn)識沒多久的人類，居然會用身體護(hù)著它？

烈雀頭目徹底被激怒了。它扇動翅膀升上半空，周身泛起白光，是要放“瘋狂攻擊”的征兆。它瞄準(zhǔn)下方的兩人，翅膀一收，像顆炮彈似的俯沖下來。

“綠毛蟲！”赤紅急中生智，瞥見躲在旁邊發(fā)抖的綠毛蟲，“用絲纏那個手電筒！甩向最大的那只烈雀！”

綠毛蟲雖然害怕，卻還是聽話地抬起頭，吐出晶瑩的絲，牢牢纏住滾在不遠(yuǎn)處的手電筒。它咬著牙甩頭，手電筒被絲牽著，劃出一道弧線，朝烈雀頭目飛去。

“皮卡丘！用電擊打手電筒！”

皮卡丘瞬間懂了。它把剩下的力氣都聚在電氣囊里，金色的電流“滋啦”一聲射出去，精準(zhǔn)命中了空中的手電筒。金屬做的手電筒成了最好的導(dǎo)體，電流瞬間裹滿整個筒身，讓它變成了一個發(fā)光的“電流星”。

“砰！”

帶電的手電筒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撞在烈雀頭目胸口。電流瞬間竄遍它全身，羽毛炸得像個焦黑的蒲公英，它凄厲地叫了一聲，直挺挺地摔在落葉上，再也沒動。

頭目一倒，剩下的烈雀瞬間慌了。它們盤旋了幾圈，叫了幾聲，最終還是沒敢再沖，撲棱著翅膀鉆進(jìn)樹冠，很快沒了蹤影。

森林終于靜了下來，只剩下赤紅粗重的呼吸聲，還有空氣中淡淡的焦糊味。

赤紅癱在落葉上，渾身都疼，后背像被無數(shù)根針戳著，手臂和臉頰的傷口還在滲血?？伤谝粫r間側(cè)過頭，看向皮卡丘：“你沒事吧？”

皮卡丘沒說話。它站在原地，小胸脯起伏著，背上的傷隱隱作痛，皮毛上沾了塵土和血跡，看起來格外狼狽。它看著癱在地上、自己都顧不上卻先問它的赤紅，眼神變得復(fù)雜——那層一直裹著它的、冰冷的戒備，好像被剛才的電流和這個人類的后背，撞開了一道小縫。

它慢慢走過去，沒有像以前那樣躲著，而是停在赤紅的臉頰旁。小鼻子輕輕碰了碰赤紅的傷口，涼絲絲的，然后用小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有點(diǎn)癢，卻讓赤紅心里猛地一暖。

“皮卡……”它輕輕叫了一聲，聲音比之前軟了好多。

赤紅愣住了，隨即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連傷口的疼都淡了些。他慢慢抬起沒受傷的手，懸在半空中，聲音有點(diǎn)發(fā)顫：“我可以碰你嗎？”

皮卡丘看著他的手，猶豫了幾秒，然后輕輕把頭抵了過去。

軟乎乎的皮毛蹭著掌心，帶著點(diǎn)靜電的酥麻，像有小火花在心里炸開。赤紅小心翼翼地?fù)崦哪X袋，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寶貝。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yáng)，就算扯到了臉頰的傷口，也笑得傻乎乎的。

“伙伴?！彼p聲說，語氣里滿是確定。

皮卡丘瞇起眼睛，往他掌心又蹭了蹭，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咕嚕”聲，像在回應(yīng)。

月光終于穿透枝葉，灑下幾縷清輝，落在他們身上。常磐森林的夜還是很深，可剛才的恐懼和冰冷，好像都被這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的信任，悄悄驅(q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