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一曲接一曲地吹奏,東方滿的舞伴從漓漓換成班長又換成另外許多位同學(xué),執(zhí)掌之人再次更換,這一次接住她手掌的人變成了穿著淺藍色荷葉邊襯衫和白西褲的唐樂。
“能和這么美麗的淑女一起跳舞是我的榮幸,但是小滿同學(xué),還是希望你注意一下腳哦!”
唐樂握著她的手,笑瞇瞇地調(diào)侃她剛剛踩了好幾個人腳的事。東方滿紅著臉,在心里狠狠錘了自己不爭氣的腳丫子一拳。
“老師,你平時會做夢嗎?”
“嗯,會呀。為什么這么問?”
舞曲開始,東方滿趁機問出了前段時間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是這樣的老師,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做噩夢,擔(dān)心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所以才想問你?!?/p>
伴隨著音樂節(jié)拍,唐樂高高舉起東方滿的手臂,少女輕盈地轉(zhuǎn)了一個圈,黑色的裙擺像花瓣般舒展開來。唐樂柔聲問:“方便跟我說說夢的具體內(nèi)容嗎?”
東方滿就低下頭認(rèn)真回憶起來,邊回答他:“幾乎每一次的夢境都是圍繞著我和爸爸媽媽展開的,在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好,爸爸媽媽對我很和善,但是他們會在突然之間變成可怕的怪物,試圖吃掉我?!?/p>
唐樂嚴(yán)肅地蹙起眉,追問道:“那場所呢?有沒有一些關(guān)鍵性的道具,比如一直在出現(xiàn)的,容易被忽視的東西。在心理學(xué)上,這些不起眼的道具往往是夢境產(chǎn)生和結(jié)束的關(guān)鍵。”
東方滿已經(jīng)沒心思在舞步上了,唐樂帶著她跳,東方滿回憶道:“夢境發(fā)生的場所是不固定的,經(jīng)常在變,但是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片暗無天日的森林,許多氣根垂掛在樹枝上,地上有沼澤,時不時有鳥兒從天空中跌落下來。哦對了,夢里經(jīng)常能看到一種紅色的蝴蝶!”
她雙眸亮晶晶地看著唐樂,期待他能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唐樂辛苦地閉著一只眼睛,嘴角不停地抽搐:“我大概猜出了一些,但是東方滿同學(xué)……”
“什么?”
東方滿可愛地眨眨眼睛,唐樂的臉色更辛苦了,“你能不能先把腳挪一下?”
女孩低頭一看,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一直踩著唐樂的腳,尖尖的鞋跟釘在男生腳面上,怪不得唐樂剛才的表情那么罕見。
她尷尬地挪開腳:“對不起啊老師!”
“沒關(guān)系!”
唐樂給腳尖施加了一個小的治療術(shù),他站起身繼續(xù)牽住小滿的手,兩個人一起后撤步的間隙,唐樂俯身伏在她的耳畔小聲說:“學(xué)校里有一個地方和你夢境里描述的那片森林很像,就是墨池。”
“可那里是禁地,校長不允許……”
東方滿的瞳孔倏地縮緊,話還沒說完,唐樂就在她的耳畔輕輕噓出聲:“噓!小聲一點?!?/p>
他小心地斜睨了一眼在不遠(yuǎn)處一起跳舞的百里嵐和東方銀月,將聲音壓得更低:“我認(rèn)為會做那些夢并不是你的身體出了問題,而是父母在試著傳遞給你一些有用的消息,他們很可能是被困住了。”
舞曲快要結(jié)束,唐樂直起身,笑瞇瞇地退離她的身邊:“都說親人之間是有特殊感應(yīng)的,小滿勇敢一點,去找爸爸媽媽吧!”
“萬一這次真的能見到呢?”
所有人的胳膊都優(yōu)雅地舒展開,這支舞曲正式結(jié)束,一些新的同學(xué)朝兩個人涌了過來。
“什么東西是真的???是說今天的舞會真的很好玩嗎?”
“老師你也該把這位同學(xué)讓給我們了,我們大家去那邊一起跳啊!”
同學(xué)們七嘴八舌地拉著東方滿去跳下一輪的群舞了,唐樂微微笑著站在原地,東方滿回頭看過去,覺得他就像一陣難以捉摸的清風(fēng),讓人猜不透那張和善的臉后面到底在想什么。她湛藍色的眼睛染上一層暗色,心里不停地回放著唐樂剛剛說的話:去找爸爸媽媽吧,萬一這次真的能見到呢?
群舞的舞曲開始,沒受到任何人邀請的唐樂獨自走向舞會廳外位置有些偏僻的樹林附近,風(fēng)吹起他單薄的襯衫和焦糖色的卷發(fā),他駐足看著天上那輪清冷的明月,優(yōu)雅瘦削的背影看著格外落寞。
這跟他平時親切和藹的模樣有一些反差呢!
唰!一道帶著血味的風(fēng)突然吹過來,唐樂警惕地后退,他用木能量快速升起一個小的防御結(jié)界,不料從天而降的白色身影竟然看著有一些眼熟。那男孩被風(fēng)重重摔落在地上,身體看起來處于極度疲憊的狀態(tài),身上精致的禮服破破爛爛的,上面有許多腳印,還有許多新鮮的血跡。
“老師…救…救我……”
南麑虛弱地向唐樂伸出手,那張原本精致脫塵的臉顏色煞白,嘴角流著黑血。唐樂急忙走過去查看他的身體,“別說話,讓我先檢查你的傷口。”
看到唐樂手心里出現(xiàn)淡綠色的光,南麑放下心來,靜靜地等待老師給自己治療,不料脖頸一側(cè)的動脈卻突然刺痛,毫無防備的南麑兩眼一黑失去意識。
唐樂移開自己放在他頸側(cè)的手,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疑惑地蹙了蹙眉:“這家伙怎么會變得這么弱?不應(yīng)該啊……”
他抱起南麑,準(zhǔn)備先離開這個人多眼雜的地方,一個女孩從不遠(yuǎn)處的舞廳門口走了過來,唐樂警惕地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來的人是胡薇。
“老師,這個人我要帶走,把他放下吧!”
胡薇命令式地強迫唐樂放下南麑,她抽出別在腰帶上的一個瓶子,紫色的靈蝶飛到四周,確認(rèn)周圍真的沒有別人了,胡薇才擰開蓋子麻利地給失去意識的男孩灌下肚。唐樂看著那瓶黑色的藥水,隱約間看見其中夾雜著一些五彩斑斕的光絲,他隨口問道:“做好了?”
胡薇收起瓶子點了點頭,還不忘細(xì)心地擦干凈南麑嘴角流出來的藥水:“我拿到了他的頭發(fā),這迷魂湯太難做了,差點那點兒頭發(fā)就不夠用了?!?/p>
唐樂擦了擦手站起身,他走出幾步,又回頭看著胡薇,焦糖色的眼睛瞇起,像是一只狡猾的狐貍:“人就交給你了,記得把握好機會,下次再想捉住他可就沒這么容易了?!?/p>
“我知道?!?/p>
胡薇點了點頭,她清理干凈地面上的血跡,唐樂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纖瘦的少女剛抱起高自己半個頭的男生走了沒幾步,一個男孩就唰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薇薇,你要帶他去哪里?”
胡薇的眼眸冷了下來:“這跟你沒關(guān)系?!?/p>
她想要繼續(xù)往前走,瘋刀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南麑從她的懷里跌落,腦袋啪一聲磕在地面上。
“不許去!”
瘋刀蠻橫地攔住胡薇,胡薇掙扎著試圖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卻發(fā)現(xiàn)完全坳不過對面這個家伙。她嘆了一口氣,干脆停了下來:“你想要干什么?”
瘋刀摁住胡薇的肩膀,他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寫滿了不理解和嫉妒,像被人搶走了最愛吃的糖果的小孩子:“薇薇,你為什么要他,你跟他都沒怎么接觸過吧?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來不行嗎?我不想你接觸其他男人,這小白臉有什么好的,剛剛還打不過我呢!”
胡薇受不了他的這雙眼睛,干脆閉上自己的眼睛不再去看,“你把手松開,我做什么跟你沒關(guān)系,你也沒資格過問。你再鬧,我就通知校長和你的父親把你作為闖入者驅(qū)逐?!?/p>
“不行!讓我待在你身邊。是你把我?guī)нM來的,你不能像對待垃圾一樣隨隨便便就把我丟出去,你得對我負(fù)責(zé)!”
瘋刀更急了,他手上加大力氣,捏得胡薇肩膀生疼。她生氣了,從小到大除了家里的長輩外沒人敢這么強橫的對待自己,小刀在她面前一向都很乖很聽話,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我最后通知你一次,放手!”
“老子不放!”
兩個人爭執(zhí)著,紫色的電蝴蝶唰一聲出現(xiàn),瞬間包圍住了公羊刀,噼啪的電流穿梭在蝴蝶翅膀上,公羊刀被電得松開了雙手。
“既然決定了做我的狗,就要有狗該有的樣子。你放棄了在我面前站起來的機會,那這輩子都不允許再爬起來!敢對著主人亂吠的狗,我丟了你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仁慈,今后不許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冷冷的話像重鼓槌一樣敲打著少年的心,胡薇轉(zhuǎn)身走向地上的南麑,沒再給公羊刀留一個眼神。聽著她身上鏈條碰撞的清脆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少年突然難過地大聲哭了出來。
“來啊!你回頭看看嗚嗚……你是不是嫌棄我這副樣子?你就是嫌我丑!東方滿那個賤人,都怪她,嗚嗚嗚嗚……都怪她害我變成這副樣子?。?!”他拼命嚎叫著,一把扯掉了自己頭上包著臉的繃帶,得到自由的灰發(fā)肆意飛舞著,恢復(fù)了從前那副蓬亂桀驁的模樣。胡薇不滿地回過頭,“你是不是瘋了?叫這么大聲不怕被人發(fā)……”
斥責(zé)的話并沒有說完,看著少年的模樣,胡薇愣在原地,心臟猛地一顫,“你,你的臉……”
她走向他,這段時間他的臉一直包著繃帶,胡薇知道他和東方滿在碼頭交手的事,但不知道他其實已經(jīng)被毀了容。再次見面時他不主動說,她也懶得問,沒想到一向讓他引以為傲的臉竟然變成了這模樣。
她顫抖著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他凹凸不平的臉,這張臉的輪廓依然跟過去一樣鼻梁高挺,眉骨和下頜處棱角分明,可是皮膚卻不再細(xì)膩,磕磕疤疤的像被燙傷了一樣。
感受著她手上傳來的少許溫柔,瘋刀哭著覆蓋住她的手,眼神軟糯又真摯:“薇薇,不要拋下我,不要再收留別的狗在身邊了……”
看著他可憐的模樣,胡薇猶豫著,心臟周圍的保護殼在無形之中開始松動。她張了張嘴,少年的眼神在這一剎那突然變得犀利,一記手刀快速砍下,胡薇悶哼一聲,栽在了瘋刀肩膀上。
夜色下失去了禁錮的風(fēng)吹得格外囂張,少年緊緊地抱住了女孩。他蹙著灰色的眉,幽綠色的眼睛凌厲得像兩把開了葷的刀,明明外形奶氣可愛,其中的眼神卻寒芒畢露,“薇薇,我是不會放開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