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的日頭斜斜落在沈家院墻上，賀淵偷偷從車后備廂摸出兩罐冰啤酒，往宋婉寧手里塞了一罐：“剛買的，趁老頭跟沈奶奶聊戲，趕緊喝兩口?！?/p>

宋婉寧捏著冰涼的罐身，瞥了眼屋里——窗紗晃了晃，隱約能聽見宋老頭哼《定軍山》的調(diào)子，中氣十足。她拉開拉環(huán)，仰頭喝了口，啤酒花的苦混著涼意滑進(jìn)喉嚨，剛松了口氣，身后就傳來拐杖“咚”地戳在地上的聲兒。

“好??！倆小兔崽子，當(dāng)著沈嫂子的面偷喝酒！”

宋婉寧手一抖，啤酒罐差點(diǎn)脫手。賀淵更絕，手忙腳亂把罐子往身后藏，手背卻蹭到墻，“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泡沫“嘶嘶”往外冒。

兩人回頭，宋老頭正站在廊下，拐杖指著他們，臉膛因氣紅了大半：“賀淵你小子帶的頭是不是？我早說你別老攛掇婉寧！她那胃，喝涼的能受??？”

賀淵縮著脖子往后躲：“爺爺，是婉寧說天熱……”

“你閉嘴！”宋婉寧瞪他一眼，又轉(zhuǎn)向宋老頭，聲音放軟了點(diǎn)，“外公，就喝了一口，不礙事?！?/p>

“一口也不行！”宋老頭往前挪了兩步，拐杖點(diǎn)著宋婉寧手里的罐子，“你三歲學(xué)藥理，不知道冰啤酒傷脾胃？上次讓你喝溫粥，你倒好，轉(zhuǎn)頭就跟賀淵去吃冰鎮(zhèn)小龍蝦——當(dāng)我沒聽見？”

沈欣瑤端著盤切好的西瓜出來，剛好撞見這幕，趕緊把盤子往石桌上一放，湊過來打圓場：“外公，天是真熱，喝一口沒事的。婉寧姐胃要是不舒服，我給她煮點(diǎn)姜茶?！?/p>

宋老頭瞪宋婉寧的眼梢軟了軟，卻還繃著臉：“還是欣瑤懂事。你倆，把剩下的給我扔了！”

賀淵剛要彎腰撿地上的罐子，宋婉寧按住他，自己拎起兩罐沒喝完的，走到垃圾桶邊扔了。回來時(shí)，宋老頭還站在廊下，見她過來，哼了聲：“下次再讓我撞見，就把你倆的相聲本子燒了！”

“知道了?！彼瓮駥帒?yīng)著，耳尖卻悄悄紅了——小時(shí)候偷喝外公的米酒被抓，他也是這么罵，末了卻總讓外婆煮碗甜湯給她醒酒。

宋外婆這時(shí)從屋里出來，拉著宋老頭往藤椅上坐：“行了，孩子都多大了，你還跟訓(xùn)三歲娃似的?！庇謱?duì)沈欣瑤笑，“欣瑤別理他，他是怕婉寧喝壞了身子，又不會(huì)好好說?！?/p>

沈欣瑤遞了塊西瓜給宋老頭，笑著說：“外公是疼婉寧姐呢?！?/p>

宋老頭接過西瓜，沒說話，卻偷偷瞟了眼宋婉寧——見她站在石桌旁，正被賀淵拽著胳膊小聲嘀咕，嘴角抿著點(diǎn)笑，倒不像剛才被罵時(shí)那樣僵了。

日頭慢慢沉下去，宋老頭要走時(shí)，路過宋婉寧身邊，忽然停下腳步，壓低聲音說：“胃要是疼，讓欣瑤給你煮姜茶，別硬扛。”

宋婉寧愣了下，點(diǎn)頭：“知道了?！?/p>

老頭沒再哼聲，跟著宋外婆走了。

賀淵湊過來，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外公這是刀子嘴豆腐心啊?！?/p>

宋婉寧沒接話，轉(zhuǎn)頭看沈欣瑤——她正蹲在垃圾桶邊，把剛才扔的啤酒罐撿出來，說要分類扔。夕陽落在她發(fā)頂，軟乎乎的。

她忽然覺得，被逮著罵兩句也值。至少有個(gè)人急著護(hù)她的胃，有個(gè)人笑著幫她解圍，連空氣里的西瓜甜香，都比剛才那口冰啤酒，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