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想說我接下來的計劃，后來一想沒必要，于是擺擺手回去了，回到教室，吉海萍走來了，遞給我一個拳頭，我邊收拾書包一邊問“怎么？你還沒回家？不去吃飯么？今天放假你又不住宿，在等人？”她搖了搖頭說：“這個給你！”說著張開手，卻見是一把炒熟的小麥，有幾粒因為手指松動掉在了地上，我趕緊雙手去捧，她的手帶著厚重的手感溫吞吞的，我蹲在地上一邊撿地上掉下的麥粒，一邊抬頭問“今兒什么日子？二月二？”她一邊側(cè)過身拍著手上的碎屑一邊說“嗯！不是，沒，就是家里面自己炒的零嘴，張世玉帶回來的，給幾個人分了，我想著吃不完所以就給你分一點。那要是那啥你也早點回吧，路上小心，我先走了”，看著她往外走，我納悶的一邊咀嚼著炒小麥特有的甜香一邊想起來，張世玉好像最近精神也不太好，估計是有什么煩心事吧。我還沒有走出教室，胳膊被人拍了一下卻聽見“臭弟弟，你怎么還在這兒？別人都走完了，你還磨磨蹭蹭的，吶，這個給你，我自己家?guī)淼?。”我抬頭看到羅娜伸過來一只手，我一邊把小麥往兜里揣，一邊伸手去接問到“什么？你最近怎么消氣了終于舍得跟我說話了？”羅娜只是撇了下嘴說道“要不要？不要就算了?！蔽亿s緊說“哎別別別，誰給的我都可以不要，你給的肯定要”，她把麻子倒進我手里，我一看小小的只有半把，她眼里帶著得意說“張世玉也給你了？你倆兒最近關(guān)系可真好！”我趕緊說“沒有沒有，哪兒的話，這是吉海萍剛給我的，說吃不完不想浪費。張世玉我這兩天都沒怎么聯(lián)系”。她點點頭拍著手上的碎屑看了我一眼，就那樣甩著血紅色雙馬尾背著藍色書包轉(zhuǎn)頭離開了，我依稀記得，她的文具盒是盒蓋半圓柱的棕黃色毛毛蟲，我的文具盒是長方形藍底的一頭灰黑毛驢，小學升初中考試那場我還用西藥盒來著都沒覺得自卑，考試的男老師都給我鼓勵加油了，她那時候被我發(fā)現(xiàn)時卻還好像故意遮擋掩飾來著……實在不理解她居然覺得我會笑話她，這也跟我過去六年成功隱藏自己的計劃實施成功有關(guān)罷，看著她沒回頭的擺擺手走了?；剡^神發(fā)現(xiàn)我正站在田埂上，漆黑夜里周圍仿佛只有我這樣一個慢慢感到腿麻腰酸的人，周六周日休息，周末晚上到周一起床前，照例一夜無夢醒來往學校走。

　　我走下大坡順著灘灘里和陰屲之間的沙溝一深一淺走著，然后爬上了田耕從昨天回來的路往瀝青路走去，手里頭的手電是深紫一樣的棕紅色外表類似竹節(jié)，帶有一個驗鈔燈，照例經(jīng)過了集市，隱隱約約只有少數(shù)幾家店鋪和校門口的小賣鋪開著，進了學校門，又聞見了學校特有的味道，醇厚，又覺得像是每個家里才有的獨特氣味，進了教室放好了書包繼續(xù)抄寫上周沒有抄完的74頁和五十頁。剛抄完就打鈴了，數(shù)學老師走進來把書放在桌子上吹著講桌上的灰拍拍手說到“下次你們上課前用抹布或者掃帚清理一下講臺，不然我不吹一下吧，課桌贓的沒法用，我吹了你們前兩排必然也難受，班長喊起立。”班長照例喊起立，大家依舊仿佛沒睡醒悠悠的喊著老師好，數(shù)學老師用手里的書驅(qū)趕著灰塵說到“好的同學們把書翻到第……42頁，我們來看有理數(shù)的乘方，昨天的作業(yè)我就不檢查了，但是我希望同學們能夠認真對待老師布置的作業(yè)，那好的，現(xiàn)在我們來看這段藍色字體的話，負數(shù)的奇次冥是負數(shù)，負數(shù)的偶次冥是正數(shù)，這句話可以用有理數(shù)的乘法、法則來理解，就是說當一個負數(shù)乘以任何奇數(shù)的時候所得的結(jié)果都是負數(shù)。這樣你們可以理解為當有很多個相同負數(shù)相乘，如果乘以的次數(shù)是單數(shù)，也就是奇數(shù)可以得到的結(jié)果是負數(shù)。而同樣的因為負負得正，如果同樣的一個負數(shù)乘以很多次，乘以的次數(shù)是雙數(shù)，也就是偶數(shù)，那么我們得到的結(jié)果就是正的。大家聽明白了吧？現(xiàn)在我再請幾個同學舉幾個例子，我們先把書往前翻一頁，翻到第41頁有理數(shù)的乘方這一頁。我們來看，四個負二相乘我們可以記作黑板上我正在寫的這個，我們讀作負二的四次方，現(xiàn)在還有沒有不懂什么是冥，什么是底數(shù)和指數(shù)的，有沒有？有的話舉手我看一下，呃，啊好的，那我們繼續(xù)看題，五個負五分之二相乘我們可以記作黑板上我剛寫出來右邊的這種形式，或者說格式，我們讀作負五分之二的五次方，大家計算下這兩種結(jié)果然后觀察下，負五分之二的五次方結(jié)果和負二的四次方結(jié)果有什么不同……”整節(jié)課依舊繼續(xù)著，下課了依舊跑操吃包子，剛走進食堂看見小玉也在三號窗口，我默默地往二號窗口走去，看見好多人嚷嚷著什么菜夾餅之類的聲音，我也要了一個，剛轉(zhuǎn)身看見小玉就在我身后仿佛在發(fā)呆又一下恢復了神智，我笑了笑就往外走，她點點頭然后說到“隨便找個桌子，等下我找你有事”，說著自覺讓開了路讓我出去，我一看昨天她坐的位置沒人就過去了，啃了一口菜夾餅，讓我想起來一個詞，只是我知道名字叫“漢堡”，英語發(fā)音叫啥忘了，但絕對不是Handbag，應(yīng)該是chess bag，忘了，剛吃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細粉絲，胡蘿卜絲，拌了木耳加了辣椒油，放了花椒粉，又麻又辣還覺得應(yīng)該加了醋和味精之類的，正覺得沒飽，剛回頭就看到小玉過來坐在我旁邊，我起身離開往三號窗口走去，回頭想要示意她稍安勿躁，卻看見她眼里的擔憂。我指了指窗口然后走過去了，她看我走向了窗口才低下頭吃東西，只是時不時的抬頭看向我，我把剩下能刷的都買了包子，回到她旁邊坐下遞給她說到“瑪?shù)虏藠A餅真貴，一個居然要一塊五，聽說前兩天還賣兩塊呢，這群人心真黑?！彼皇屈c點頭說到：“嗯，所以好多人只是偶爾嘗個味道解饞，你今天第一次吃？”我點點頭拿起包子邊吃邊點頭。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我以為她就是為了和我吃早餐卻又覺得應(yīng)該不是，就坐在她旁邊慢慢吃著。兩個人吃完了，食堂里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了，她問我吃飽了嗎？我點點頭，她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說道“那就跟我去個地方?！蔽一仡^瞧了周圍就看到好幾個老師側(cè)目看了一眼又低下頭不管了。我跟著她出了食堂左拐，路過圖書館和機務(wù)室，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往后面走去，我一邊呼吸著新鮮清新到不正常的空氣，一邊贊嘆這地方不錯，可惜早不知道。到了后面遠遠看到另一邊入口是高高的芨芨草，她掏出紙巾擦著嘴，然后遞給我剩下的半包紙，我用手擦了，把紙揣進了兜里，她走過來對著我面對面說：“你還認識我嗎”？我有些疑惑，卻見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直筒墨粉色水壺擰開蓋子往臉上澆，看見她皺著鼻子眼睛仿佛很難受，這時候我卻看到天氣烏云密布，細細的雨點越下越大，然后她背過身走出房檐下站在露天的地方仰著臉，“咵！徹……轟……”雷聲響起，雨越下越大，她就那樣站在雨里，任憑雨水洗臉然后雙手搓著洗臉，然后開始洗頭，漸漸的，她停下來轉(zhuǎn)過身走回來伸出手說“紙給我”，我只好又掏出了剛剛溫熱的半包紙遞給她，她往屋檐靠近墻根的地方靠著，用紙開始擦臉然后任憑伸出手接從天而降的雨水打濕手里的紙卻唯獨帶著厭惡避開廊檐流下的水。一邊擦著臉和頭發(fā)一邊說“你真的把我忘了？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是吧？你當初還說女子的美有千萬種，我是不染煙火的那種，還說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全然不同于你見到的別人。這些你都忘了？”我只是像從來沒見過她，只是呆呆的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看著她的臉擦干凈，下巴變短了，嘴變小了，鼻子也變小了，丹鳳眼，雙眼角眼距變寬了，細細的眉毛就像兩只課本上水墨畫的海鷗，還是方形臉，鼻子變小了很多，像個紐扣，額頭變得又大又寬，發(fā)際線也變高了，一眼看去，因為嘴型變成了小小的嘴，鼻子也變小，只顯得兩個眼睛很顯目、又大又亮。我卻看到她瞳孔慢慢的有什么東西在動，她擦干凈了手指往眼睛里摸去，兩只眼睛取出了兩個黑色的隱形眼鏡包在了紙里。然后從口袋掏出那個小水壺放了進去。我伸出手兩只手指頭捏了捏她的袖子，能滴下水來。她看了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包拉出一件薄薄的塑料披風披上。然后用剩下的干紙擦著臉和頭發(fā)上的水。擦完了向我用下巴指了指示意我說話，我沒反應(yīng)過來，她又說到“還沒記起來？你真忘了，就是這個地方，那天也是清晨下雨，你說你是楚公子，你都忘了？”我搖了搖頭疑惑的看著她，然后憑著腦袋里胡思亂想很多畫面跟聲音閃過的直覺，不確定的說到“素卿……”然后又回憶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卻只記得一個宮妝紅衣穿著像那些我作過的夢里人一樣衣服。我只是隱隱約約記得韓貴妃之類的詞語，但那只是夢里，我有些不確定的試探著慢慢說到“韓……”她盯著我湊近了臉，直直看向我眼睛點頭急急的說到“對！對對對，繼續(xù)說！”我繼續(xù)磨蹭著疑惑的目光看著她說到“韓……貴妃？你是韓貴妃？”說著上下打量一眼有些不確定的撓了撓鬢角說到“我……以前認識你？我怎么……沒印象了？”她聽完站直了身子還是眼里帶著有些擔憂說到“你以前認識我，你可能忘了，也可能你不認識我，今天是幾號？哪一年？”我這時回憶著，上個星期六是十月國慶節(jié)演出，只不過不在十月一號那天的日子，今天應(yīng)該是十月十一號吧。我不確定的說到“今天……十月十一，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是2010年”她抬頭看著外面的雨裹緊了披風嘴里頭咕噥著“十月，十月十一，十一，農(nóng)歷是……哦！我知道了，五月初一是你生日！我沒說錯吧？是不是你生日？農(nóng)歷五月初一對不對？”我愣了一下說到“是，五月初一……是我生日，陰歷的……陽歷的我沒操心過，應(yīng)該是吧?！彼凉M意的點點頭說到“嗯，那就是對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初一剛考完試，接下來快到廣播體操比賽了吧?！蔽尹c了點頭說到“啊，是啊，學校里上周七號都期中考試，初三的我不知道，班主任說考試結(jié)束就會廣播操比賽，日子還沒說，估計就是這兩天?！彼c點頭說到“不用擔心，就在這個星期，下個星期你們要開家長會。”我疑惑的點點頭然后抬起頭問到“我們？你呢？你不用么？”她只是撇撇嘴說到“我不需要操心。反正我跟你不在一個教室。”我只是懵懂的點點頭說到“那……你是怎么認識我的，我怎么稱呼你，你在哪個班，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她搖了搖頭說到：“你要是想找我有時間就這邊過來在地上寫字留言就行了，我看到了會回復你約時間的。實際上大多數(shù)時候我沒事兒都會在這兒。你應(yīng)該能找到我。至于稱呼么？以前你怎么叫我、還怎么叫，叫我素卿也可以，叫我大姑娘也行，反正隨便你怎么叫，只要別跟別人說我就行了，他們要是看到就說我是你姐姐！聽懂了沒有！別說錯了！”說著往我肱二頭肌上拍了一下。我接著問“那你怎么認識我的？還有，這么長時間了，應(yīng)該上課鈴響了，還得回去上課，去晚了不合適，最近數(shù)學課我得抓緊，不然容易落下課程?！闭f著我往轉(zhuǎn)角探身瞅了一眼，在看到原來的入口只有一堵墻的時候，表情驚訝了一下有些呆滯，只聽見她說“別費功夫了，時間沒到你出不去，我?guī)闳ズ猛娴牡胤??！蔽一仡^疑惑應(yīng)承“額？怎么出不去了，我們?nèi)ツ膬?？要不從另一邊出去吧？”剛回頭卻見她一邊取下藏在袖子里的一串手鏈遞給我，一邊說“等下我?guī)闳ツ憔椭懒?。來把這個戴上，不然不方便?！蔽铱戳丝唇舆^手的手鏈，全是紫色玉石珠子串起來的，也不知道多少顆，估計十五六還是二十二左右吧。我低著頭手指頭數(shù)著，她拉著我胳膊往前走著說“別數(shù)啦，二十三顆，趕緊走了，等下要變冷了?！闭f著系好了披風領(lǐng)子的繩子，話剛說完帶我走到墻根下自己先翻上去了，然后趴在墻頭遞下剛才用來裝披風的小袋子說到“將就著用吧，咱到外邊去，沒別的路走了，另一邊的入口有監(jiān)控走出去容易被抓。”我停了下腳步一想也是，于是哼哧著費力氣往上努力夠著那袋子，卻還是差一點，她又往下挪了挪說到“加油跳，使勁兒上來，下次我?guī)€繩梯來就方便多了。”我一邊咬著牙往上爬沒有說話，好不容易爬上去一看原來墻外邊地勢高多了，便跳了下去。她也跳下來拍著身上的灰塵呵呵的笑著，我也拍了拍于是把袋子遞給她說到“你揣著吧，我怕到時候忘了”，她接過袋子塞進口袋里拉著我往前走，走到不遠處從一堆草里面翻出一個野豬形狀毛茸茸的背包，拉開拉鏈從里面掏出一個衣服袋子遞給我，然后又掏出一個小包，里面是小鏡子口紅睫毛膏刷子之類的，混雜著瓶瓶罐罐遞給我，然后拉上拉鏈提著包走過來伸手說“衣服和那個給我，你把牡丹背著。”我遞給她兩個東西背上包說到我們?nèi)ツ膬?？她努努嘴指向不遠處的一輛公交車說到“就去那兒。”說著自顧的往前走了。我背著包仿佛怎么也走不動，心里只想這包估計裝的是實心家伙，怎么看她一副沒反應(yīng)的樣子。我遠遠瞅見她跑過去拉開車門進里面，然后就聽到了發(fā)動機啟動的聲音，我愣在原地沒有動，一方面太重，一方面我覺得我怎么好像要被拐賣了的感覺。我疑惑的看著車思考著要不要回學校。卻見車門打開她用手摸了摸額頭，然后跳下車風風火火跑過來伸手說“忘了你背不動，來包給我趕緊上車。”說著接過包單肩跨著就拉著我的手往前跑。我當時只是大腦空白：“有個姑娘主動拉我的手耶！”然后就懵懵懂懂往前跑過去爬上了車，她后面上來砰的關(guān)了車門，然后坐在駕駛位一邊掛檔開轉(zhuǎn)向燈，一邊頭也不回的大聲喊“后邊兒有浴室，你先洗澡換衣服，吃的喝的就在邊兒上掛著自己拿?！蔽冶卉囕v啟動的一下踉蹌晃倒，然后想站起來好幾次都站不穩(wěn)，干脆匍匐著往后面爬去，回頭正瞧見她看了一眼后視鏡輕笑了一下。于是也沒多想只是渴望著往后面的目標挪著，由于里面拉著窗簾也不知道外面經(jīng)過了哪里。剛到浴室門口卻聽嗤一聲車輛停止了，發(fā)動機也關(guān)了。她站起身爬過駕駛位往后面走來，我也扶著旁邊的桌子站起來，卻是腿腳軟的厲害于是干脆坐在旁邊位置上癱在那里恢復力氣，她一邊走一邊解開披風丟在座位上說到“哎，座位上不興擱腳啊。你要是累就坐著休息吃點兒喝點兒，東西就在旁邊掛著自己取，我要洗澡。有事兒就拍門?！蔽覕[擺手示意不用管我，于是就癱在那里平穩(wěn)氣息。頓時覺得渾身像是漏水了一樣渾身的汗直往外冒。看見桌子上固定水杯的箍子里，有瓶紅色蓋子的透明礦泉水，也就掙扎著爬起來揪出來擰開蓋子大口大口喝了。還有好幾滴也掉在了地上。于是接著躺在位子上癱著，覺得不舒服干脆腿往外伸著躺在座位上了。剛覺得身上有了幾分力氣。于是想去拉開窗簾看看外面，卻始終找不到窗簾從哪兒開。嚴絲合縫跟粘上去的一樣，索性也就坐在那里取下掛在旁邊的透明袋子，開始一邊吃東西，一邊思考我是誰，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兒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