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城堡在清晨的薄霧中蘇醒,古老的石墻被初升的朝陽染上淡淡的金輝。多斯·約瑟站在格蘭芬多塔樓那面巨大的、被陽光照亮的窗戶前,深吸了一口帶著晨露和舊書氣息的空氣。他小心地調(diào)整了一下鼻梁上那副精致的玫瑰金色單片眼鏡,鏡鏈在晨光下閃爍著微光。鏡片后的暗藍色眼眸里,混合著對嶄新一天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袍,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個小小的、隨身攜帶的素描本和炭筆,仿佛它們是能帶來勇氣的護身符。
“嘿!多斯!發(fā)什么呆呢?快走!第一堂是麥格教授的變形課!遲到了可沒好果子吃!”蘿賓·西斯?fàn)査柬f特標(biāo)志性的洪亮嗓門在身后響起,伴隨著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腳步聲。她一把攬過多斯的肩膀,差點把他撞個趔趄,另一只手還拎著她那根寶貝游走球棒,“聽說麥格教授超嚴格的!我爸爸說她當(dāng)年連一只甲蟲變紐扣都要扣分扣到地精窩里去!”
凱文·法雷爾抱著他那本厚得能當(dāng)盾牌的《初學(xué)變形指南》,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小聲補充:“麥格教授是當(dāng)代變形術(shù)大師,她的理論體系嚴謹而高效,對細節(jié)要求極高……蘿賓,你最好別帶著球棒進教室,這不符合課堂規(guī)范……”
“安啦安啦!”蘿賓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但還是把球棒塞給了路過的、看起來同樣強壯的格蘭芬多魁地奇隊長,“幫我保管一下,哥們兒!下課還我!”
三人隨著涌動的人流,穿過掛滿會動肖像畫的走廊,走下旋轉(zhuǎn)樓梯,奔向位于城堡一樓的變形課教室。教室里彌漫著一種混合著緊張和期待的靜謐。一排排木制課桌光潔如鏡,麥格教授已經(jīng)站在講臺前,神情嚴肅,方形的眼鏡片反射著冷冽的光。她銳利的目光掃過魚貫而入的學(xué)生,無形的壓力讓喧鬧聲迅速平息。
“變形術(shù),”麥格教授的聲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如同魔杖敲擊水晶,“是魔法中最復(fù)雜、最危險,也最優(yōu)雅的學(xué)科之一。它要求施法者具備清晰的意志、精準的魔力控制,以及對目標(biāo)形態(tài)本質(zhì)的深刻理解?!彼闷鹨桓胀ǖ幕鸩瘢旁谥v臺上,“今天,我們將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將火柴變成一根針。注意,我要看到清晰的金屬光澤、尖銳的針尖,以及……”她的目光掃過躍躍欲試的蘿賓和埋頭翻書的凱文,“……穩(wěn)定的形態(tài)維持?,F(xiàn)在,拿出你們的魔杖,集中精神,念咒語:變形立顯(transforell)!”
教室里瞬間響起一片嗡嗡的念咒聲和魔杖揮動的破空聲。蘿賓憋足了勁,對著火柴用力揮舞魔杖,口中念念有詞,但她的火柴只是劇烈地抖動了幾下,冒出一縷青煙,頂端稍微變尖了一點,但整體還是根黑黢黢的木棍。凱文則顯得過于謹慎,他反復(fù)調(diào)整著魔杖的角度和念咒的節(jié)奏,試圖找到最“完美”的施法路徑,結(jié)果他的火柴只是可憐巴巴地彎了彎,毫無金屬質(zhì)感。
多斯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麥格教授強調(diào)的“形態(tài)本質(zhì)”。他拿起魔杖,并非用力揮動,而是手腕以一個極其穩(wěn)定、流暢的圓弧輕輕一點。他暗藍色的眼眸專注地凝視著那根小小的火柴,腦海中并非僅僅是針的冰冷線條,而是父親留下的煉金筆記中,關(guān)于金屬延展與塑形的原理圖——那些流動的秘銀紋路仿佛在眼前活了過來。
“變形立顯?!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魔力從他的杖尖流淌而出,并非洶涌的洪流,而是如同溪水般精準地包裹住火柴。沒有炫目的光芒,沒有劇烈的形變。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那根普通的火柴如同被無形的巧手雕琢,木質(zhì)的外殼仿佛瞬間熔解、重塑,在短短兩秒內(nèi),變成了一根閃爍著冷冽銀光、針尖銳利、針身筆直的縫衣針!它靜靜地躺在課桌上,散發(fā)著清晰的金屬質(zhì)感,完美得如同剛從針線包里取出來。
“哇哦!”蘿賓忍不住低呼出聲,看著自己那根只變尖了一點的火柴,再看看多斯面前那根完美的銀針,眼神里充滿了羨慕,“多斯!你怎么做到的?太酷了!”
凱文也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里閃爍著學(xué)術(shù)探究的光芒:“你的魔力輸出路徑和形態(tài)控制精度……簡直不可思議!這完全符合高階變形術(shù)的微觀控制理論!你以前練習(xí)過?”
麥格教授無聲地走到多斯桌前,拿起那根銀針仔細端詳,指尖感受著冰冷的金屬觸感和光滑的針身。她嚴肅的臉上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贊許,隨即又恢復(fù)了平日的嚴苛:“完美的變形,約瑟爾先生。格蘭芬多加五分。記住,精準的控制比蠻力更重要?!彼哪抗鈷哌^其他學(xué)生,“繼續(xù)練習(xí)!我要看到真正的針,不是燒焦的木棍!”
多斯的臉頰微微泛紅,在朋友和麥格教授的肯定下,心頭涌起一股小小的雀躍。指尖流淌魔力的感覺是如此清晰而美妙,仿佛他天生就該如此。他的玫瑰金鏡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喜悅,在晨光中閃爍著更溫暖的光澤。
然而,這份在變形術(shù)上初露鋒芒的自信,在接下來黑魔法防御課上,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迅速消散無蹤。
黑魔法防御術(shù)教室位于城堡三樓,氣氛與變形課教室截然不同。墻壁上掛著一些奇異的魔法生物解剖圖和防御咒語圖解,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類似硫磺和硝石的氣味——那是上一堂課實踐咒語留下的痕跡。現(xiàn)任教授秋·張站在講臺前,她氣質(zhì)溫婉,黑發(fā)如瀑,但那雙沉靜的黑眸中卻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堅韌。她曾是霍格沃茨的傳奇學(xué)生,親身經(jīng)歷過最黑暗的戰(zhàn)爭年代,在戰(zhàn)后曾脫離巫師界生活,最近才接受邀請回來任教,這使得她的課堂在溫和的表象下,總帶著一種對實戰(zhàn)的強調(diào)。
“黑魔法防御術(shù),”張教授的聲音柔和卻清晰,目光掃過全班,“不僅僅是學(xué)習(xí)咒語。它更要求你們理解你們的敵人——那些可能威脅到你們生命的黑暗生物和黑魔法造物。只有了解它們,才能有效防御,甚至反制?!彼д容p點,講臺上升起一個半透明的魔法投影,霧氣彌漫中,一個模糊、飄忽、閃爍著微弱磷光的生物輪廓漸漸清晰。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像一團凝聚的霧氣,又像一只扭曲的、只剩骨架的手,在虛空中無力地抓撓著,發(fā)出無聲的哀嚎。
“欣克龐克(Hinkypunk)?!睆埥淌诘穆曇魩狭艘唤z凝重,“一種狡猾而危險的精怪。它們通常出沒在沼澤、濃霧彌漫的荒野,或是那些被遺忘的陰暗角落。它們本身攻擊力不強,但極其擅長利用環(huán)境和迷惑心智?!?/p>
投影中的霧氣生物似乎感應(yīng)到了注視,它那模糊的“手”指向地面,一團新的、更加濃郁的霧氣在它指示的位置憑空生成,形成一個看似無害的小水洼。
“它們最危險的能力,”張教授指著那團新生的霧氣陷阱,“是制造幻象陷阱。它們會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像一盞無害的提燈,吸引迷路的旅人,或者用霧氣制造看似堅固的地面、安全的路徑,誘導(dǎo)受害者踏入真正的沼澤或懸崖。它們發(fā)出的聲音,如同低語或哭泣,能擾亂心神,放大受害者內(nèi)心的恐懼和猶豫,使其更容易落入圈套?!?/p>
投影中,一個模糊的旅人身影被那“提燈”吸引,一步步走向霧氣陷阱,最終消失在模擬的沼澤之中。教室里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氣聲。
“那么,”張教授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教室,最終落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約瑟爾先生,請你回答:遭遇欣克龐克時,最優(yōu)先且有效的應(yīng)對策略是什么?請具體說明其原理?!?/p>
多斯·約瑟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隨即像被施了加速咒般狂跳起來。他猛地抬起頭,暗藍色的眼眸里充滿了茫然和一絲驚慌。欣克龐克?霧氣陷阱?提燈?原理?張教授清晰悅耳的聲音仿佛變成了模糊的嗡鳴,那些關(guān)于精怪特征的描述在他腦海里攪成了一鍋粥。他昨晚明明在公共休息室和凱文一起預(yù)習(xí)過,書上那些文字當(dāng)時似乎也看進去了,可現(xiàn)在……那些特征和應(yīng)對方法如同滑溜的泥鰍,怎么也抓不住。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口袋里的素描本,指尖冰涼,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尷尬地僵在那里,紫羅蘭色的頭發(fā)在晨光中似乎都失去了光澤,臉頰迅速漲紅。
教室里一片寂靜。蘿賓在旁邊急得直跺腳,拼命給他使眼色,口型夸張地動著,但多斯完全無法理解。凱文則在一旁緊張地翻著書頁,試圖找到答案,但顯然來不及了。
就在多斯感覺自己要被這無聲的壓力壓垮時,一張小小的、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羊皮紙條,如同輕盈的蝴蝶,悄無聲息地從旁邊艾薇·沃林頓的座位滑落,精準地掉在了多斯的課本上。
多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飛快地瞥了一眼紙條上那熟悉的、清秀而有力的字跡:
熒光閃爍!強光能驅(qū)散其賴以制造幻象的霧氣,暴露其本體,并對其霧態(tài)構(gòu)成造成一定傷害。
多斯如蒙大赦,幾乎是結(jié)結(jié)巴巴地念了出來:“可……可以用‘熒光閃爍’!用強光驅(qū)散霧氣,讓陷阱露出來,還能……還能傷到它!”
張教授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沉靜的黑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了然。她微微頷首:“回答正確,約瑟爾先生。雖然表述可以更流暢些。記住,面對欣克龐克,保持冷靜和清晰的頭腦是生存的關(guān)鍵。格蘭芬多加兩分?!彼哪抗馑坪醪唤?jīng)意地掃過艾薇的方向,后者正襟危坐,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前方,仿佛剛才的一切與她無關(guān)。
多斯松了口氣,感覺后背都濕了一層冷汗。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艾薇的側(cè)影,對方依舊保持著拉文克勞式的沉靜優(yōu)雅,只有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凱文在另一邊小聲嘀咕:“熒光閃爍……對,書上是這么說的!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蘿賓則偷偷對多斯豎了個大拇指,做了個“好險”的口型。
下課的鐘聲如同天籟。多斯幾乎是第一個沖出黑魔法防御術(shù)教室,仿佛逃離什么可怕的怪獸。走廊里陽光明媚,但他心頭卻蒙上了一層陰影。變形課上的得心應(yīng)手與黑防課上的窘迫茫然,形成了刺眼的對比。他能精確感知到魔力波動,也能清晰背下復(fù)雜的煉金法陣,但為什么面對那些書本上的特征描述和應(yīng)對策略,就像被施了一忘皆空一樣?
“別太在意,多斯!”蘿賓追上來,大大咧咧地拍著他的肩膀,“欣克龐克?那玩意兒聽著就煩!要我說,直接一個游走球砸過去,管它什么幻象不幻象的,統(tǒng)統(tǒng)砸飛!”她揮舞著拳頭,試圖用魁地奇思維解決一切問題。
“蘿賓,暴力不是最優(yōu)解……”凱文抱著書跟上來,習(xí)慣性地反駁,但隨即又轉(zhuǎn)向多斯,鏡片后的眼睛帶著真誠的關(guān)切,“不過……多斯,你剛才在變形課上真的很棒!那種精準控制,簡直像教科書!黑魔法防御術(shù)課嘛……可能只是那些理論描述太抽象了?或者你太緊張了?多看看書,理解它們的行動模式就好!”他試圖安慰。
多斯勉強笑了笑,紫羅蘭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蔫蔫的:“謝謝,凱文??赡堋前??!彼乱庾R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素描本,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紙面,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也許,他更適合用畫筆去捕捉形象,而不是用腦子去死記硬背那些干巴巴的文字?
“好了好了!別想那些煩人的精怪了!”蘿賓看了看走廊墻上的魔法掛鐘,突然大叫起來,“快!下節(jié)是隆巴頓教授的草藥課!在城堡后面的溫室!我們得趕緊過去,不然好位置都被搶光了!”
三人立刻加快腳步,沿著走廊向城堡后門跑去?;舾裎执牡淖呃热缤粋€巨大的、不斷變化的迷宮。畫像里的人打著哈欠,盔甲騎士無聊地變換著姿勢,樓梯們則自顧自地打著轉(zhuǎn),連接著不同的樓層。
“這邊!我記得是這條近路!”蘿賓一馬當(dāng)先,沖上一條看起來比較寬敞、通往城堡較低層的樓梯。多斯和凱文緊隨其后。
樓梯是用堅固的灰色花崗巖砌成,寬闊而平緩,似乎很可靠。然而,就在他們走到樓梯中段時,異變陡生!
腳下的石階突然發(fā)出一陣輕微的、如同骨骼錯位般的“咔噠”聲。緊接著,整段樓梯開始緩緩地、平穩(wěn)地轉(zhuǎn)動起來!它不再是連接著他們原本要去的一樓后門走廊,而是如同一個巨大的轉(zhuǎn)盤,帶著站在上面的三個少年,向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一條通往城堡西側(cè)、光線略顯幽暗、掛著更多古老肖像畫的走廊——滑去!
“梅林的胡子??!”蘿賓驚呼,差點沒站穩(wěn),“這樓梯怎么回事?!”
“哦,糟糕!”凱文扶住墻壁,臉色發(fā)白,“是‘偏移13’樓梯!我忘了!這條樓梯在上午九點三十分到十點之間,會習(xí)慣性偏向西塔樓方向!《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地形篇有詳細記載!概率高達87%!”
多斯也愣住了,眼睜睜看著原本近在咫尺的后門走廊在視野中迅速遠離,被旋轉(zhuǎn)的樓梯墻壁取代。他試圖向下跑,但樓梯的轉(zhuǎn)動是整體的,他腳下的臺階也在移動,根本跑不到盡頭。他感覺自己像被關(guān)進了一個緩慢旋轉(zhuǎn)的石頭牢籠。
“那……那怎么辦?”多斯看著魔法掛鐘的指針無情地指向十點差五分,焦急地問,“我們總不能等它轉(zhuǎn)回來吧?”
“恐怕……只能等?!眲P文無奈地推了推眼鏡,看著樓梯緩緩地、固執(zhí)地滑向那條陌生的西側(cè)走廊,“有些樓梯有自己的脾氣,強行改變它的軌跡會觸發(fā)警報咒……或者更糟,它會把你直接甩下去?!?/p>
“天??!要遲到了!”蘿賓抓狂地揪著自己的黑色短發(fā),“隆巴頓教授應(yīng)該不會喜歡遲到的學(xué)生!聽說他是學(xué)生時就因為老是遲到被斯內(nèi)普教授扣分扣到崩潰!他現(xiàn)在肯定特別在意這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三個少年如同被困在孤島,只能眼睜睜看著掛鐘的指針冷酷地向前移動。腳下的石階緩慢而堅定地旋轉(zhuǎn)著,發(fā)出低沉的、令人心焦的摩擦聲。陽光透過高窗,在旋轉(zhuǎn)的樓梯上投下移動的光斑。多斯甚至能聽到遠處城堡后門方向傳來的、其他學(xué)生奔向溫室的喧鬧聲,那聲音如同嘲諷,越來越遠。
終于,在指針指向十點零二分時,“偏移13”樓梯仿佛玩夠了這個游戲,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如同嘆息般的“咔噠”聲,緩緩地、平穩(wěn)地滑回了它原本的位置,重新連接上了通往城堡后門的那條走廊。
“快跑!”蘿賓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下樓梯。
多斯和凱文緊隨其后,三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城堡后門,穿過綠意盎然的庭院,沖向那排巨大的、玻璃穹頂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的溫室。
當(dāng)他們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沖到標(biāo)著“溫室三號”的門口時,草藥課已經(jīng)開始了幾分鐘。溫暖的、帶著濃郁泥土和奇異植物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納威·隆巴頓教授正站在溫室中央,他身形敦實,穿著沾滿泥土的帆布圍裙,圓圓的臉龐帶著溫和的笑意,正指著面前一盆巨大綠蘿一樣,但不斷擺動的植物向圍在周圍的學(xué)生們講解著:
“……所以,對付毒觸手的關(guān)鍵,在于保持冷靜和……”他聽到門口的動靜,轉(zhuǎn)過頭來,溫和但嚴肅的目光落在三個氣喘吁吁、滿臉通紅的格蘭芬多身上。
“教……教授,對不起!我們遲到了!”蘿賓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試圖解釋,“是樓梯!‘偏移13’樓梯!它把我們轉(zhuǎn)暈了!”
隆巴頓教授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尤其是多斯那蓬松的紫羅蘭色頭發(fā)此刻被汗水黏在額頭上,顯得有點滑稽,凱文的眼鏡歪到了一邊,蘿賓更是跑得滿臉通紅。他臉上的嚴肅表情如同春雪般迅速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感同身受的、帶著善意的了然。
“啊,13號樓梯。”隆巴頓教授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笑意,仿佛在回憶自己年輕時的窘境,“我太了解它了。當(dāng)年在霍格沃茨,它可沒少給我‘驚喜’。有一次,它把我直接送到了斯萊特林休息室門口,差點被費爾奇當(dāng)成入侵者……”他笑著搖了搖頭,那笑容里充滿了寬容,“好了,孩子們,快進來吧。下次記得避開它那個‘調(diào)皮’的時間段,或者……嗯,多留點時間跟它玩玩?!彼麤]有絲毫責(zé)備的意思,反而像在分享一個有趣的校園秘密。
多斯三人如釋重負,在同學(xué)們善意的低笑聲中,紅著臉擠進了人群。溫室里溫暖濕潤,充滿了各種奇形怪狀、散發(fā)著魔法波動的植物。多斯的心跳漸漸平復(fù),但剛才在樓梯上那種身不由己的窘迫感,以及在黑防課上被提問時腦子一片空白的茫然,像兩片小小的陰云,依舊籠罩著他。他下意識地看向那些生機勃勃的魔法植物,那些扭曲的藤蔓、發(fā)光的花苞、會蠕動的葉片……它們充滿了奇異的生命力和形態(tài),這似乎比書本上的文字更容易進入他的感知。
“好了,剛才我們說到毒觸手。”隆巴頓教授的聲音重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指著那盆巨大的食肉植物,“它討厭什么?約瑟爾先生?”
多斯心頭又是一緊,但這次的問題似乎與植物的直觀特性相關(guān)。他想起剛才沖進溫室時感受到的溫暖光線,再結(jié)合眼前這株在明亮光線下顯得有些萎靡的紫色植物,一種直覺脫口而出:“它……它討厭光和熱?”
“完全正確!”隆巴頓教授贊賞地點頭,“格蘭芬多加五分!毒觸手在黑暗和潮濕中如魚得水,力量和攻擊性倍增。但光明和熱量會讓它變得虛弱、遲緩,甚至主動退縮。所以,記住,遇到它,別慌,先想辦法弄點火出來!”他魔杖輕點,一簇溫暖明亮的火焰懸浮在毒觸手上方,那巨大的、張開的葉片立刻發(fā)出刷啦刷啦的、類似不滿的聲音,藤蔓也蜷縮起來,不再那么張牙舞爪。
多斯松了口氣,看著那在光球下退縮的毒觸手,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對這些有形的、充滿生命力的東西,似乎有著更直接的感知和聯(lián)系?他悄悄掏出那個小小的素描本,翻開新的一頁,炭筆的尖端飛快地移動起來。他不再試圖去記憶那些復(fù)雜的特征列表,而是將眼前這株在光線下萎靡的毒觸手,連同它那扭曲的藤蔓、張開的葉片、以及退縮的姿態(tài),用線條和陰影捕捉下來——那退縮的姿態(tài),那對光線的本能抗拒,仿佛比任何書本描述都更深刻地印入了他的腦海。
炭筆在粗糙的紙面上沙沙作響,勾勒出毒觸手扭曲的藤蔓。多斯專注地捕捉著植物的形態(tài)和它面對光明時那種本能的退縮感,仿佛這樣能更深刻地理解它的本質(zhì)。他沉浸在線條的流動中,暫時忘記了黑防課的窘迫和樓梯的戲弄。
“好了,各位!”隆巴頓教授洪亮而溫和的聲音將大家從觀察中喚醒,“現(xiàn)在,兩人一組!這邊來!你們今天的課堂任務(wù)是安全地給這些曼德拉草幼苗換盆!記住我強調(diào)的要點:耳罩必須戴好!動作要輕柔!它們雖然小,但尖叫起來也夠你們受的!”他指了指旁邊工作臺上擺放的一排排小花盆,里面是剛長出兩片嫩葉、頭頂還頂著泥土的小曼德拉草,旁邊整齊地放著龍皮手套和厚厚的耳罩。
溫室里立刻熱鬧起來。學(xué)生們紛紛戴上滑稽的、像巨大蘑菇一樣的耳罩,互相幫忙系好帶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工具和花盆。
“多斯!我們一組!”蘿賓立刻湊過來,抓起一副耳罩就往頭上套,結(jié)果帶子纏住了她的兜帽,惹得她一陣手忙腳亂,“快快快!凱文跟艾薇一組了!我們得快點,聽說換盆最快的小組有獎勵!希望是蜂蜜公爵的糖果券!”
多斯無奈地笑了笑,幫蘿賓解開纏住的帶子,自己也戴好耳罩。世界瞬間被厚厚的棉花包裹,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沉悶而遙遠。他拿起一把小巧的銀質(zhì)花鏟和一只裝著新配魔法土壤的花盆,看向工作臺上那株屬于他們的小曼德拉草。它嫩綠的小葉子在微風(fēng)中輕輕顫抖,泥土下的小身體似乎還在微微蠕動,看起來脆弱又充滿活力。
蘿賓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直接把它從舊盆里拔出來。多斯趕緊攔住她,指了指自己戴著手套的手,又指了指曼德拉草的根部,做了個“輕輕托住”的動作。蘿賓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后學(xué)著多斯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扒開舊盆邊緣的泥土。
多斯屏住呼吸,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他全神貫注,指尖透過龍皮手套傳來泥土的濕潤和植物根須細微的觸感。他引導(dǎo)著花鏟,一點點松動根部的土壤,感受著那些纖細的根須在泥土中盤繞的脈絡(luò)。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隆巴頓教授剛才展示的曼德拉草根系圖——那并非死板的記憶,而是如同活物般在他感知中延伸開來的線條。他小心地避開主根,將整個根團連同包裹的泥土一起,輕柔地托起,然后穩(wěn)穩(wěn)地放入準備好的新花盆中。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仿佛練習(xí)過千百遍。
當(dāng)多斯將最后一捧蓬松的土壤填入花盆邊緣,輕輕壓實后,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摘下耳罩。世界的聲音重新涌入耳中。
“哇!多斯!你太厲害了!”蘿賓也摘下耳罩,興奮地看著他們面前那株已經(jīng)安家落戶、似乎很滿意新環(huán)境的小曼德拉草,它嫩綠的葉子舒展著,完全沒有要尖叫的跡象。“你剛才那動作,簡直像……像給嬰兒換尿布一樣熟練!不不,比那還溫柔!”她找不到合適的比喻,只能用力拍著多斯的肩膀(隔著袍子都感覺生疼)。
旁邊,凱文和艾薇也完成了換盆。凱文正滿頭大汗地摘耳罩,嘴里還在念叨:“……必須確保根團完整……土壤酸堿要適宜……填充時不能留空隙……艾薇,你剛才托住根部的角度堪稱完美,完全符合《魔法植物護理學(xué)》第7章的最佳實踐……”艾薇則只是平靜地整理著摘下的手套,冰藍色的眼眸里帶著一絲完成任務(wù)后的輕松。
隆巴頓教授笑呵呵地巡視著,看到多斯和蘿賓面前那株精神抖擻的曼德拉草,以及旁邊換下的舊盆里幾乎沒有散落的泥土,贊許地點點頭:“干得漂亮,約瑟爾先生,西斯?fàn)査柬f特小姐!對生命的尊重和細致入微的照料,是人類的美德,也是優(yōu)秀草藥師的基石!格蘭芬多加十分!”他看了看時間,“好了,各位,今天的課就到這里。把工具放回原處,清理好工作臺,就可以下課了。記住,下周同一時間,我們學(xué)習(xí)如何給巴波塊莖擠膿液!記得帶好防護!”
擠膿液?蘿賓做了個鬼臉,凱文則已經(jīng)開始思考需要準備哪些防護用具了。多斯小心地將花鏟放回工具架,看著自己沾了些泥土的龍皮手套,又看了看工作臺上那株生機勃勃的小曼德拉草,心頭那點因黑防課和樓梯帶來的陰霾,似乎被這親手照料生命帶來的微小成就感驅(qū)散了不少。
午餐時間,格蘭芬多長桌一如既往地?zé)狒[非凡。金色的盤子里瞬間堆滿了食物:烤得滋滋冒油的牛排、香噴噴的約克夏布丁、堆成小山的炸薯條、新鮮的蔬菜沙拉……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灑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和少年們興奮的臉龐。
“干杯!為了我們沒被曼德拉草尖叫震聾耳朵!”蘿賓舉起一杯南瓜汁,豪氣地跟多斯和凱文的杯子碰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主要還是多斯的功勞!”凱文一邊往嘴里塞著薯條,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光,“你剛才換盆的手法,簡直比課本上的圖解還標(biāo)準!那種對根系的感知和輕柔的操作……這絕對是天賦!”他想起多斯在變形課上的表現(xiàn),兩者似乎都指向一種對物質(zhì)形態(tài)和生命能量的敏銳感知力。
多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叉子戳著盤子里的牛排:“我只是……覺得它很脆弱,得小心點。”他想起指尖傳來的根須觸感,那種與另一個生命體直接連接的感覺,確實很奇妙。
“對了,多斯,”艾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端著自己的餐盤,優(yōu)雅地在多斯對面坐下(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長桌相鄰),“你上午在溫室的表現(xiàn),隆巴頓教授可是贊不絕口?!彼{色的眼眸帶著一絲笑意,“不過……黑魔法防御課上……”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善意的促狹,“欣克龐克不會今晚在夢里提著燈找你吧?”
多斯的臉?biāo)查g又紅了,剛被草藥課建立起的信心又被戳破了一個小洞。他懊惱地抓了抓自己蓬松的紫發(fā):“別提了……那些特征……什么霧氣陷阱、迷惑心智……我明明看了書,可張教授一問,腦子里就一片空白……”他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鹽罐,無意識地往土豆上撒著。
“嘿!這有什么!”蘿賓滿不在乎地又塞了一大塊牛排,“要我說,真遇到那玩意兒,直接用游走球把它砸進泥巴里!比記那些啰嗦的特征管用多了!”
凱文立刻反駁:“蘿賓!理論是實踐的基礎(chǔ)!不了解對手的習(xí)性和弱點,盲目施法只會陷入更大的危險!比如欣克龐克,如果你貿(mào)然靠近,很可能已經(jīng)掉進它制造的幻象沼澤了!多斯,你需要的是理解它們的行動模式,把那些特征轉(zhuǎn)化成具體的應(yīng)對圖像……”他又開始滔滔不絕地分析起來。
多斯聽著凱文的理論,看著蘿賓揮舞的叉子,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盤上。鹽罐里的細鹽粒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他無意識地伸出手指,蘸了一點鹽,在光滑的木質(zhì)桌面上輕輕畫了起來。不是文字,不是理論要點。他畫了一個小小的、模糊的、提著燈的身影(代表欣克龐克),然后在它腳下畫了一團旋渦狀的霧氣(代表陷阱),接著在霧氣旁邊畫了一個火柴小人(代表自己),小人手里舉著一個發(fā)光的太陽(代表熒光閃爍咒)。簡單的線條,笨拙的涂鴉,卻將抽象的概念瞬間變成了直觀的畫面。
“咦?多斯,你在畫什么?”蘿賓好奇地探過頭。
多斯這才回過神,看著桌面上的鹽粒涂鴉,有些窘迫地想用手抹掉:“沒……沒什么,隨便畫畫。”
艾薇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副簡筆畫,冰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了然:“用圖像記憶……這或許是個辦法。多斯,你的腦子可能更擅長處理‘形狀’和‘畫面’,而不是‘文字列表’。”她指了指桌上的涂鴉,“看,你這不是把欣克龐克的危險和應(yīng)對方法都畫出來了嗎?比你用嘴說清楚多了?!?/p>
多斯一愣,看著桌面上那幾筆簡單的鹽粒線條。是啊,當(dāng)他把“迷惑心智”、“霧氣陷阱”這些詞變成那個提燈小人和旋渦時,當(dāng)他把“熒光閃爍”變成發(fā)光的太陽時,一切都變得清晰、具體、容易理解了!這比死記硬背書本上的段落要有效得多!
一絲豁然開朗的驚喜涌上心頭。他好像找到了那把鑰匙!他興奮地抬起頭,紫羅蘭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似乎都重新煥發(fā)了光彩:“艾薇!你說得對!我……我好像知道該怎么做了!”
下午的魔咒課,弗立維教授站在高高的書堆上,揮舞著他那根短小的魔杖,聲音尖細而充滿激情:“……漂浮咒(Wingardium Leviosa)!關(guān)鍵在于手腕的轉(zhuǎn)動!要像拂過天鵝的羽毛!念咒要清晰!羽加迪姆勒維奧薩(Wingardium Leviosa)”
學(xué)生們紛紛對著桌上的羽毛施展魔咒。一時間,教室里羽毛亂飛,有的打著旋兒,有的猛地竄上天花板,有的則紋絲不動,引來陣陣笑聲和弗立維教授焦急的糾正聲。
多斯沒有急著念咒。他先仔細回憶著弗立維教授強調(diào)的“拂過羽毛”的意象,然后,他再次掏出了那個小小的素描本。他翻到新的一頁,炭筆飛快地勾勒出一片輕盈的羽毛,然后在羽毛下方,畫了一個代表魔杖的線條,魔杖尖端延伸出柔和的、如同氣流般的螺旋線條,輕柔地托起那片羽毛。他在螺旋線條旁邊,標(biāo)注了一個小小的、代表“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咒語的符號。
他合上素描本,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清晰地“看”到那幅畫面:魔杖尖端流淌出柔和的氣流,像一只無形的手,溫柔地托起那片羽毛。他感受著那種“拂過”的輕柔觸感,那種“托起”的穩(wěn)定力量。
然后,他睜開眼,拿起魔杖,手腕以一個穩(wěn)定而優(yōu)雅的圓弧輕輕一抖,如同拂過想象中的天鵝羽毛,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p>
他面前那片潔白的羽毛,如同被無形的氣流包裹,平穩(wěn)地、輕盈地、穩(wěn)穩(wěn)地漂浮了起來。它在多斯魔杖的引導(dǎo)下,優(yōu)雅地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后輕輕落在他的掌心。
“完美!約瑟爾先生!”弗立維教授尖細的聲音充滿了驚喜,他站在書堆上,幾乎要手舞足蹈,“優(yōu)雅的控制!精準的意念!格蘭芬多加十分!”
多斯握著那片輕盈的羽毛,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臉上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正輕松而自信的笑容。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式。理論不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可以描繪的圖畫;咒語不再是拗口的音節(jié),而是可以想象的流動意象。他或許記不住欣克龐克的所有特征,但他能畫出它的陷阱;他或許會迷路在會轉(zhuǎn)動的樓梯上,但他能感知到魔力的流動,能描繪出咒語的形態(tài)。
當(dāng)一天的課程結(jié)束,夕陽的金輝將霍格沃茨城堡染成溫暖的橘紅色時,多斯沒有立刻回塔樓。他獨自一人,再次來到了那條“臭名昭著”的“偏移13”樓梯前。
樓梯此刻安靜地連接著原本的走廊,仿佛上午那場惡作劇從未發(fā)生。多斯沒有踏上它。他走到旁邊,背靠著冰冷的石墻,再次掏出了那個小小的素描本。炭筆的尖端在粗糙的紙面上飛快移動。
他畫下了這條“偏移13”樓梯。不是它靜止的樣子,而是它旋轉(zhuǎn)時的姿態(tài)——如同一個巨大的、慵懶的灰色石質(zhì)轉(zhuǎn)盤,帶著站在上面的、幾個小小的、驚慌失措的火柴人(代表他自己、蘿賓和凱文),滑向那個陌生的、掛著古老肖像畫的幽暗走廊。他畫下了樓梯連接處那隱藏的、如同齒輪咬合般的結(jié)構(gòu),畫下了高窗投下的、在旋轉(zhuǎn)石階上移動的光斑,甚至畫出了樓梯旋轉(zhuǎn)時那無聲的、固執(zhí)的“表情”。
他專注地畫著,將上午的窘迫、無奈和一絲被城堡“戲弄”的奇妙感,都傾注在筆尖。他不再覺得那只是令人惱火的意外,而是霍格沃茨這座魔法城堡無數(shù)個有趣秘密中的一個,一個可以用畫筆捕捉和“馴服”的小插曲。
當(dāng)最后一筆落下,多斯看著紙上那條被“定格”在旋轉(zhuǎn)瞬間的樓梯,看著那幾個小小的、驚慌的火柴人,嘴角忍不住彎起一個釋然的弧度。他合上素描本,指尖拂過封面上磨損的痕跡。夕陽的余暉落在他胸前那枚玫瑰金的單片眼鏡鏈上,折射出溫暖而堅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