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遇晚星

周六早晨的陽光穿過香樟樹的枝葉，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錦州師范大學(xué)女生宿舍302室里，樓汐染正踮著腳往雙肩包里塞最后一本《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帆布包的拉鏈被厚厚的書本撐得有些費勁。

夏語桐汐染，你倒是快點！再磨蹭趕不上8路車，圖書館靠窗的位置就全沒了！

夏語桐扎著高馬尾，一手拎著帆布包，一手拍著門催促。她今天穿了件明黃色的T恤，整個人像顆活力四射的小太陽。

樓汐染來了來了！

樓汐染終于拉上拉鏈，轉(zhuǎn)身就看見靖明萱正對著鏡子調(diào)整發(fā)帶。淺棕色的長發(fā)被白色發(fā)帶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襯得她本就清秀的臉龐多了幾分溫婉。

樓汐染明萱，你那本《唐詩鑒賞辭典》帶了嗎？借我中午翻一翻。

靖明萱早給你裝包里了。

靖明萱指了指樓汐染手邊的側(cè)兜，又看向坐在書桌前慢條斯理收拾東西的林晚星，

靖明萱晚星，你那杯冰美式快喝完，不然路上該灑了。

林晚星“嗯”了一聲，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飲而盡。她性格偏靜，話不多，卻是宿舍里最細心的那個，每次出門都會提前查好天氣和路線。

四個人鎖好宿舍門，沿著種滿梧桐樹的校道往公交站走。周六的校園格外安靜，只有零星幾個晨跑的學(xué)生和掃地的保潔阿姨。樓汐染和夏語桐走在前面，嘰嘰喳喳討論著上周老師布置的論文選題；靖明萱和林晚星跟在后面，偶爾搭兩句話，更多時候是看著前面兩個活潑的身影相視而笑。

8路公交車站臺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大多是背著書包的學(xué)生和提著菜籃的老人。等了大概十分鐘，車身印著“市圖書館—火車站”的公交車緩緩駛來，車身上的廣告有些褪色，車門打開時發(fā)出“嗤”的一聲氣響。

夏語桐快上快上！

夏語桐拉著樓汐染率先擠上去，投幣箱發(fā)出“叮鈴”的輕響。樓汐染找了個靠后的四人座，招呼另外兩人過來。靖明萱挨著她坐下，夏語桐和林晚星坐在對面，四個人剛好湊成一排。

公交車慢慢駛出校門，穿過文風(fēng)區(qū)的老街道。路邊的早餐店飄來豆?jié){油條的香氣，雜貨店門口擺著五顏六色的盆栽，偶爾有騎著自行車的行人從窗邊掠過。樓汐染靠窗坐著，手肘撐在窗沿上，指尖輕輕撥弄著窗簾的流蘇。她喜歡這樣的周末早晨，沒有課，沒有作業(yè)催稿，只有和朋友一起去圖書館的輕松愜意。

夏語桐對了明萱，

夏語桐突然想起什么，

夏語桐你哥不是在市一院當外科醫(yī)生嗎？上次你說他上周做了個大手術(shù)，現(xiàn)在忙完了嗎？

提到哥哥靖明宸，靖明萱的眼睛亮了亮，語氣里帶著難掩的驕傲：

靖明萱忙完啦，他昨天還跟我打電話說，這周終于能休息一天，不過估計又要被朋友拉去打球?！?/p>

她說著，悄悄拿出手機，屏幕上是她和靖明宸的合照——照片里的男生穿著白大褂，眉眼清俊，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她偷偷暗戀寧彥昕的事沒告訴任何人，卻總?cè)滩蛔≡趧e人提到哥哥時，想起那個常和哥哥一起打球的律師。

樓汐染聽著她們聊天，心里對靖明宸有了些模糊的印象。之前靖明宸來學(xué)校送過靖明萱一次，她只遠遠見過一面，記得是個身形挺拔、氣質(zhì)沉穩(wěn)的男生，和活潑的靖明萱不太一樣。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開了二十多分鐘，即將駛?cè)胧兄行牡氖致房凇４藭r正是早高峰剛過，路上的車不算多，但一輛黑色的SUV卻以有些過快的速度從右側(cè)車道沖了過來。公交車司機猛地踩下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車廂里的人瞬間失去平衡，尖叫聲和東西掉落的聲音混在一起。

樓汐染下意識地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卻還是被慣性帶得往前傾，額頭重重磕在椅背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靖明萱坐在她旁邊，整個人撲在她身上，發(fā)帶都散了。夏語桐和林晚星也撞在了一起，林晚星的眼鏡掉在地上，鏡片摔出了裂痕。

還沒等她們反應(yīng)過來，“砰”的一聲巨響，SUV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了公交車的右側(cè)中部。車窗玻璃瞬間碎裂，碎片像流星雨一樣灑進車廂，其中一塊小碎片擦過樓汐染的手背，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怎么回事？！”

“有人受傷了嗎？”

車廂里頓時亂作一團，有人哭喊，有人拍著車門想要下車，還有人拿出手機報警。樓汐染扶著靖明萱坐直，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樓汐染明萱，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疼？

靖明萱搖搖頭，卻下意識地摸了摸胳膊，那里被玻璃碎片劃了一道小口子，滲出血珠。

靖明萱我沒事，汐染你呢？你的手流血了！

她看到樓汐染手背上的傷口，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夏語桐也顧不上撿地上的包，爬起來喊道：

夏語桐大家別慌！先看看有沒有人重傷！晚星，你能站起來嗎？

林晚星扶著座椅慢慢起身，眼睛因為沒戴眼鏡而有些模糊：

林晚星我沒事，就是眼鏡壞了。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樓汐染透過破碎的車窗往外看，只見三個男生正快步跑過來，為首的那個男生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身形挺拔，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急。當他走到車邊，彎腰查看車廂里的情況時，樓汐染剛好和他對上視線——那雙眼睛深邃明亮，此刻滿是擔憂，鼻梁高挺，嘴唇緊抿著，神情專注而沉穩(wěn)。

是靖明宸。

靖明宸今天本打算和寧彥昕、陸則謙去體育館打球，車子剛拐過十字路口，就看到了這場車禍。他幾乎是立刻推開車門沖了過來，身后的寧彥昕和陸則謙也緊隨其后。

靖明宸大家別擠，先讓受傷的人出來！

靖明宸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他扒開車門，看到車廂里散落的玻璃碎片和驚魂未定的乘客，立刻開始檢查情況，

靖明宸有沒有人頭暈、惡心？或者哪里骨折了？

靖明萱看到哥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喊道：

靖明萱哥！這里！

靖明宸循聲望去，看到妹妹和她的三個舍友，眉頭皺得更緊了：

靖明宸明萱，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他說著，伸手將靖明萱扶下車，目光掃過她胳膊上的傷口，又看向跟在后面的樓汐染三人。

當他的視線落在樓汐染手背上的傷口時，腳步頓了一下。女生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有些凌亂，額頭上還帶著一塊淡淡的紅印，眼神里滿是驚魂未定，卻還是下意識地護著身邊的林晚星。她的手背滲著血，傷口不算深，但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靖明宸你的手受傷了，我先幫你處理一下。

靖明宸說著，從隨身的運動包里拿出一個小急救包——這是他習(xí)慣帶在身上的，沒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場。他示意樓汐染伸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動作輕柔而熟練。

樓汐染的心跳莫名快了起來。她能感覺到男生微涼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動作很輕，沒有讓她覺得疼。他的側(cè)臉輪廓清晰，專注的神情讓人覺得很可靠，陽光照在他的發(fā)梢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樓汐染謝謝。

她小聲說道，目光不自覺地避開他的眼睛，落在他握著棉簽的手上。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凈，和她想象中外科醫(yī)生的手一模一樣。

靖明宸不用謝，傷口不深，處理好就沒事了?！?/p>

靖明宸一邊說著，一邊用碘伏消毒，然后貼上創(chuàng)可貼。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在走神，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又轉(zhuǎn)向其他人，

靖明宸你們還有誰受傷了？

寧彥昕和陸則謙也在幫忙疏散乘客，檢查受傷情況。寧彥昕看到靖明萱時，眼睛亮了亮，語氣帶著關(guān)切：

寧彥昕明萱，你沒事吧？剛才嚇死我了。

他今天穿了件藍色的襯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的手表，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

靖明萱對上寧彥昕的目光，臉頰瞬間紅了，下意識地把受傷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

靖明萱我沒事，就是一點小傷。寧哥，謝謝你過來幫忙。

陸則謙則在檢查公交車司機的情況，確認司機只是輕微擦傷后，松了口氣：

陸則謙已經(jīng)有人報警了，救護車應(yīng)該很快就到。靖明宸，這邊有兩個老人可能有點腦震蕩，我們先把他們扶到路邊休息。

靖明宸好。

靖明宸應(yīng)聲，又回頭對樓汐染四人說，

靖明宸你們幾個傷得都不重，等下跟我去旁邊的藥店再處理一下，或者直接去醫(yī)院做個簡單的檢查，放心一點。

夏語桐立刻點頭：

夏語桐好啊好啊！麻煩你們了！

林晚星也跟著點頭，雖然看不清，但還是能感覺到幾人的善意。

樓汐染看著靖明宸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剛才的車禍讓她心有余悸，但此刻有這個人在身邊忙碌，卻又莫名覺得安心。她看著他扶著老人到路邊坐下，耐心地詢問情況，又轉(zhuǎn)身和寧彥昕討論著什么，動作有條不紊，神情沉穩(wěn)可靠。

沒過多久，警車和救護車相繼趕到。交警開始疏導(dǎo)交通、調(diào)查事故原因，醫(yī)護人員則將受傷的乘客抬上救護車。靖明宸向醫(yī)護人員說明了樓汐染四人的情況，醫(yī)護人員檢查后說只是輕微擦傷，不需要去醫(yī)院，但建議最好再做個消毒處理。

靖明宸我送你們?nèi)デ懊娴乃幍臧桑x這里不遠。

靖明宸說道，目光再次落在樓汐染的手背上，

靖明宸你的傷口雖然貼了創(chuàng)可貼，但還是要再用碘伏消消毒，避免感染。

樓汐染沒有拒絕，點了點頭。靖明萱和夏語桐自然也沒意見，林晚星更是全程跟著大家的節(jié)奏。寧彥昕和陸則謙因為還要去處理一些后續(xù)的事情，和幾人說了再見，臨走時寧彥昕還特意對靖明萱說：

寧彥昕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四人跟著靖明宸往藥店走。路上，夏語桐嘰嘰喳喳地說著剛才的驚險，靖明萱偶爾插兩句話，林晚星則安靜地跟在后面。樓汐染走在最后，看著前面靖明宸的背影，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剛才他幫她處理傷口時的溫度，似乎還留在手背上。

藥店就在前面的街角，不大，但很干凈。靖明宸讓店員拿了碘伏、棉簽和新的創(chuàng)可貼，然后示意樓汐染坐下，再次幫她處理傷口。這次樓汐染沒有走神，而是認真地看著他的動作，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指很靈活，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而輕柔。

靖明宸好了，這幾天別碰水，很快就會好的。

靖明宸幫她貼好創(chuàng)可貼，抬頭對她說。

樓汐染謝謝你，靖醫(yī)生。

樓汐染這次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認真地說道。

靖明宸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

靖明宸不用叫我靖醫(yī)生，叫我靖明宸就好。我是明萱的哥哥，你們是朋友，不用這么客氣。

他的笑容很溫和，像春日里的陽光，驅(qū)散了剛才車禍帶來的陰霾。

靖明萱看著兩人的互動，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哥哥和汐染站在一起，好像還挺般配的。她趕緊搖搖頭，把這個奇怪的念頭甩出去，笑著說：

靖明萱對呀汐染，你直接叫他哥就行了。

夏語桐也跟著起哄：

夏語桐就是就是！以后我們有什么事，還能找靖大哥幫忙呢！

樓汐染的臉頰有些發(fā)燙，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處理好傷口后，靖明宸看了看時間，對幾人說：

靖明宸現(xiàn)在去圖書館估計也沒心情看書了，我請你們吃早餐吧？附近有家豆?jié){店味道不錯。

夏語桐立刻歡呼起來：

夏語桐好啊好?。∥覄偛啪吐劦蕉?jié){味了！

幾人一起往豆?jié){店走，陽光越來越暖，照在身上很舒服。樓汐染走在靖明宸身邊，偶爾會和他說幾句話，大多是關(guān)于學(xué)校的事情。她發(fā)現(xiàn)靖明宸雖然話不多，但很會傾聽，而且總能恰到好處地回應(yīng)她的話。

走進豆?jié){店，店里人不多，彌漫著豆?jié){和油條的香氣。幾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靖明宸點了豆?jié){、油條、包子和雞蛋，滿滿一桌子。夏語桐和林晚星已經(jīng)餓了，拿起油條就吃了起來。靖明萱則幫大家倒豆?jié){，時不時看一眼寧彥昕發(fā)來的微信，嘴角帶著甜甜的笑意。

樓汐染拿起一個包子，小口小口地吃著，目光不自覺地飄向?qū)γ娴木该麇?。他正低頭剝雞蛋，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她突然覺得，這個周六的早晨，雖然開頭驚險，卻因為這場意外的相遇，變得格外特別。

靖明宸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看了過來，對上她的視線。樓汐染趕緊低下頭，假裝專心吃包子，耳朵卻微微發(fā)燙。靖明宸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沒有拆穿她的小尷尬，而是拿起一個雞蛋，剝好遞到她面前：

靖明宸吃個雞蛋吧，補充點營養(yǎng)。

樓汐染接過雞蛋，小聲說了句“謝謝”，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知道，從今天起，她對靖明宸的印象，再也不是那個模糊的“靖明萱的哥哥”，而是那個在車禍現(xiàn)場沉穩(wěn)可靠、幫她處理傷口時溫柔細心的男生。

窗外的陽光正好，豆?jié){店的香氣氤氳，身邊是好友的歡聲笑語，對面坐著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人。樓汐染咬了一口雞蛋，覺得今天的雞蛋，好像比平時更甜一些。她隱隱有種預(yù)感，這場意外的相遇，或許會成為她人生中最特別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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