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暖黃的燈光漫過白色被單,落在嬰兒蜷縮的小手上。張硯之指尖懸在那片柔軟的肌膚上方,連呼吸都放輕了些——半小時前護士將孩子抱來,小家伙閉著眼,睫毛像兩把沾了晨露的小扇子,鼻翼隨著淺淡的呼吸輕輕翕動,連哭都是細弱的小貓似的嗚咽,瞬間就揉軟了滿屋的空氣。
“該想想名字了?!逼拮涌吭诖差^,聲音還帶著生產(chǎn)后的沙啞,卻伸手輕輕碰了碰嬰兒的耳垂。張硯之轉(zhuǎn)身時,正看見她眼底盛著的笑意,比窗外四月的陽光還要溫軟。他從床頭柜拿起早已翻得卷邊的字典,紙頁間還夾著幾張便簽,上面是這幾個月反復(fù)斟酌的字眼,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fēng)拂得沙沙響,病房里靜得能聽見嬰兒細微的吞咽聲。張硯之指尖劃過“真”字時頓住,紙頁上還留著他先前寫的批注:“真者,本也,不偽也?!彼肫鸪跻娺@孩子時的模樣,沒有絲毫修飾的純凈,連皮膚都是透著粉的白,像剛從云端捧下來的雪團,不染半分塵埃。
“‘真’字好?!逼拮雍鋈婚_口,目光落在孩子恬靜的睡顏上,“希望他一輩子都能守住本心,不被俗世磨掉這份純粹?!睆埑幹念^一動,指尖繼續(xù)往下翻,在“源”字上停住——“源,水之本也,有溯源、歸真之意?!彼p聲念出來,忽然覺得這兩個字像早就等在那里,等著和這個小小的生命相遇。
“張真源?!彼囍B名帶姓念了一遍,聲音放得極輕,卻清晰地落在病房里。話音剛落,原本熟睡的嬰兒忽然動了動,小嘴巴抿了抿,像是在回應(yīng)這個稱呼。張硯之屏住呼吸,看見孩子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極亮的眼睛,像盛著星子的清泉,懵懂地望著天花板,而后慢慢轉(zhuǎn)過來,恰好對上他的目光。
妻子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握住張硯之的手:“你看,他好像喜歡這個名字。”張硯之低頭,看見嬰兒的小手正無意識地抓著妻子的食指,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卻又透著全然的依賴。他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熱,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在懷里,掌心貼著那溫?zé)岬男∩碜樱芮逦馗惺艿叫呐K在小小的胸腔里有力地跳動,那是生命最本真的節(jié)奏。
他從口袋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繩,上面系著一枚小小的銀鎖,鎖面上刻著“平安”二字。小心地將紅繩繞在嬰兒的手腕上,銀鎖輕輕晃動,發(fā)出細碎的聲響?!皬堈嬖矗彼帜盍艘槐?,這一次聲音里多了幾分鄭重,“以后,你就是張家的孩子了。愿你永遠保有真心,如源頭活水般清澈,自在生長?!?/p>
嬰兒像是聽懂了,在他懷里輕輕蹭了蹭,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窗外的風(fēng)似乎也變得溫柔,梧桐葉的影子落在被單上,隨著燈光輕輕晃動。張硯之低頭看著懷里的小生命,看著他眉間尚未褪去的胎脂,看著那對柔軟的耳垂,忽然覺得“真源”二字不僅是一個名字,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許,要伴著這孩子走過往后漫長的歲月,提醒他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
妻子靠在他肩頭,指尖輕輕拂過孩子的額頭,輕聲說:“真好,我們的真源。”張硯之嗯了一聲,將她們母子摟得更緊些。暖黃的燈光裹著三人的身影,將“張真源”這個名字,悄悄刻進了四月的風(fēng)里,刻進了往后無數(shù)個清晨與黃昏的期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