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韌的拳頭瞬間變硬了,但本著人在異鄉(xiāng)最好低調(diào)行事的原則,他還是努力忍住了怒意,保持著微笑問道:“大哥你剛剛說什么?”
醉漢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他抬起眼皮,把語速放緩了一些,卻把音咬得很重:“我說,白阿敏,是婊子,每天跟男人上床的那種婊子。小子,這回聽明白了嗎?”
當(dāng)!
一只啤酒瓶突然被帆布鞋踹飛,惡趣味的回答讓少年阿韌被徹底激怒,金枝趕忙躲到附近的墻后面,避免自己受傷,她知道這種時候的阿韌攔不住了。
飛過來的啤酒瓶被醉漢穩(wěn)穩(wěn)接住,他看著面前隱隱炸毛的少年,面上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咧嘴一笑:“小子,你這是什么意思?老子好心回答你的問題,你就是這么謝老子的?”
咔咔嚓!
啤酒瓶被輕易捏碎,男人沒有管手心里的血,他直起身子,剛才那副爛成泥的醉態(tài)已經(jīng)消失不見,恢復(fù)清明的眼睛如黑洞洞的狙擊槍口一般直勾勾盯著阿韌。
阿韌一點(diǎn)怯意也沒有,他踩住腳邊的另一只酒瓶,伸手扯開了頭發(fā):“你不知道可以不說,但不能張嘴就侮辱我的姐姐!”
當(dāng)!
另一只啤酒瓶也被踢過去,趁醉漢躲避的功夫,阿韌抬腿揮拳直接掃了過去,朱紅色的頭發(fā)像火舌一般肆意曳飛。
“嗬!小子還是練過的?”
醉漢來了興趣,他接住阿韌的拳頭,同時一個后仰輕松躲開了他的腿。阿韌的手被捉住,對方的力氣太大他一時間掙脫不開,正準(zhǔn)備順勢來一個旋身踢讓他腦袋起泡,不料醉漢卻反應(yīng)很快地把手往下用力一壓,阿韌就被禁錮著四肢死死地壓在了地上。
在旁邊看著的金枝心跳緊張地漏掉一拍,對方用的是專業(yè)的擒拿手法,看他的體格和身手,這個人似乎是一名退伍的士兵,以阿韌的水平,說不定會被對方打成殘疾,怎么辦?而且聽說退伍的士兵有一部分得不到妥善安置,心里憋著氣,都很不好惹。
自己和阿韌這回是碰上了硬茬,還撞在對方槍口上了嗎?怎么辦?
金枝緊張地握著自己手腕上的助理,另一只手悄悄抓住了身旁散落的磚頭,她正準(zhǔn)備把磚頭用力砸過去,突然看到壓著阿韌的那人手指了一個方向,他對阿韌說:“你姐姐就住在那邊,滾吧?!?/p>
說完后真的松開了手,阿韌爬起身,他瞪著男人,不服氣地揉著酸痛的胳膊,金枝見狀急忙悄悄丟掉手里的磚頭,推他往男人指的方向走。怕男人還想報復(fù),金枝又轉(zhuǎn)過頭歉意地看著他笑道:“對不起啊,他的性格比較急躁,我替他向你道歉,謝謝指路?!?/p>
阿韌不高興地輕輕哼了一聲,金枝一把掐住他的手臂,阿韌這才識趣地沖男人低下頭:“謝了?!?/p>
他語氣生硬,明顯是還不服氣,金枝見狀急忙拉著他往外走,心里面提心吊膽。男人重新坐回椅子上,老舊的皮椅發(fā)出嘎吱一聲悶響,他拿起一瓶新的啤酒,圓圓的蓋子叮當(dāng)當(dāng)滾落到地面上,“小子,十三區(qū)跟外面不一樣,沒什么本事的話來了這里最好夾住你的尾巴,不然就憑你這菜鳥的功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阿韌邁出去的腳頓住,他緊咬著牙,攥緊的拳頭顫抖著,糾結(jié)了幾秒鐘后又松開:“謝了。”
這回的語氣軟了很多,金枝無奈地看著他,這臭小子這次才是真心道謝,雖然方法極其別扭,但這可能就是男人們可愛的地方?
她拉著他快步走出這條巷子,又忍不住瞥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明明身形像一只雄鷹,卻斂起翅膀窩在這個又臟又臭的角落里獨(dú)自腐爛,他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而且剛才他明明就有能力廢掉先對自己動手的阿韌,卻輕易放過了他們兩個人,還指出了白姐姐住的方向。雖然不知道這個方向,以及他嘴里說的白姐姐在做的事情是真是假,但總之——這個人似乎并不算壞。
金枝在沉思,阿韌一言不發(fā)地悶頭跟著她往前走,風(fēng)吹亂了兩個人的頭發(fā),少年散亂的朱紅色長發(fā)隨風(fēng)飛,箍發(fā)的細(xì)頭箍掉了下去。
發(fā)箍掉落的聲音終于打斷了金枝的思緒,她回頭,驚訝地發(fā)現(xiàn)身后這只呆雁居然還在生悶氣。
“好了~”
她撿起地上的發(fā)箍,拍拍他的肩膀,阿韌會意地蹲下。以前也是這樣,他因?yàn)闊┰旰蛻胁幌胱约航夘^發(fā)的時候,金枝就會幫他梳這顆刺猬一樣的頭。女孩柔軟的手指從硬硬的頭發(fā)中間穿過,好聞的香水味順著袖子傳進(jìn)少年的鼻腔,溫暖的指肚讓阿韌眼眶發(fā)酸,他倔強(qiáng)地忍著眼淚,不想讓背后的女孩覺得自己太娘。
金枝幫他綁好頭發(fā),那朵馬尾短短的,像炸開的花。細(xì)頭箍被重新戴回少年的腦袋上,亂飛的碎發(fā)被固定住,他又變回了平常的模樣。
金枝捧著阿韌的臉,她將他發(fā)紅的眼圈看在心里,卻貼心地沒有戳破,只是把兩只眼睛微笑著彎成了月牙:“好啦!我的士兵又變回往常威風(fēng)霸氣的樣子了。你可不能一直哭唧唧的,像小孩子一樣,怎么能保護(hù)好我?”
她松開他的臉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經(jīng)常說,失敗是成功之母。阿韌,這個世界上人外有人呢,我們一起加油吧!別忘了你才19歲,以后說不定會變得很厲害?!?/p>
阿韌心里的小Q人破涕為笑,他站起身抖了抖有些皺的褲腿,忿忿地看著金枝:“什么嘛!對我這么沒信心?請去掉你的說不定,是一定!”
金枝笑著背起手搖了搖身子:“是是是,我的士兵大人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而且還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那一個!可以了嗎?”
阿韌終于笑出聲:“這還差不多!”
兩個人談笑間已經(jīng)來到了7棟樓下,他們都有些詫異,那個看著不好惹的醉漢給指出來的方向居然是正確的,他沒有趁機(jī)報復(fù)性的欺騙他們。
阿韌有些愧疚地低下頭,這么看來倒真的是自己剛才沖動了。
金枝沒有動作,她伸著脖子往樓里面眺望,阿韌疑惑地抬腿往里走:“走啊,干嘛呢愣在這里?”
金枝扯住他:“等等,我們是外來人士,說不定需要登記。先找找看有沒有管理人員,別給白姐姐添麻煩。”
“哦……”
阿韌后知后覺地收回腿,他隨口吐槽道:“這地方看起來好破,跟你家那種高檔住宅區(qū)不一樣,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麻煩吧?”
誰料他話音剛落,一道尖銳的聲音就從單元門旁邊的一扇窗戶里傳了出來:“嫌我這兒的房子破就滾蛋,現(xiàn)在的人真沒素質(zhì)!”
阿韌和金枝驚訝地看過去,剛剛還關(guān)著的窗戶被呼啦推開,一個滿腦袋電卷筒的大媽嘴里叼著一根煙探出頭來,表情不友善地看著他們:“你們干嘛的?要租房子的話這里暫時不出租了?!?/p>
阿韌因?yàn)閯傉f了房子的壞話還被聽到了有些心虛,他訕笑著指了指門內(nèi):“大姨,我們不是來租房子的。我來找我姐姐,她叫白阿敏,就住在302?!?/p>
大媽的眉頭一皺:“什么白阿敏黑阿敏,這里沒有,滾滾滾!”
她不耐煩地攆他們,阿韌卻不聽她的,一只腳已經(jīng)偷偷挪進(jìn)了門內(nèi),他和金枝默契地握住對方的手,金枝歉意地對大媽笑了笑:“大姨對不起,我們保證馬上就出來!”
嗖——
等房東大媽反應(yīng)過來時,原本還留在原地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兩道殘影,大媽嘭地關(guān)上窗戶,氣急敗壞地抄起腳上的拖鞋追了過去。她嘴里罵罵咧咧的,煙都掉在了地上:“兔崽子,我看你們是活膩了敢往里面闖,快滾出來,別逼我報警!”
阿韌拉著金枝一路飆,仿佛腳底下踩了風(fēng)火輪,等金枝喉嚨快冒煙地站在302室門前時,房東大媽已經(jīng)被甩得看不見蹤影了。
阿韌卻沒放松,他快速地敲了敲門:“那雷婆知道我們要找的房號,待會兒就會追過來,不過姐姐出來就都好說了。”
“嗯!”金枝點(diǎn)了點(diǎn)頭,房門沒動靜,阿韌沒耐心地又伸手拍,結(jié)果因?yàn)樘昧?,門居然自己開了。金枝剛要阻止,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房間里根本沒有人,里面的東西都還在,衣帽架上沒掛著該有的包包和外套,一只垃圾桶倒在地上,里面的兩根針管掉了出來。
阿韌皺了皺眉:“姐姐不在嗎?”
兩個人正疑惑,房東大媽呼哧帶喘地追了過來,她揮舞著不知道從哪里順的掃把,怒目圓瞪地盯著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卻壓得很?。骸靶⊥冕套觽儯δ芘馨?!”
(啊,糟了……)
阿韌心里降下一層低氣壓,他頭疼地扶住腦袋,大媽不客氣地拿著掃把戳他們,說話的聲音還是很?。骸爸恢浪疥J民宅是犯法的?你們快點(diǎn)滾蛋,別逼我報警!”
金枝奇怪地看著大媽:“大姨,你嗓子不舒服嗎?”
正說話間,隔壁的門嘭地被撞開,一個面色怪異的人突然沖出來咬住了大媽肩膀,大媽的肩膀瞬間變紅了一片,金枝嚇得身子一哆嗦,這里居然也出現(xiàn)了喪尸!
阿韌條件反射地拉著金枝往后退,房東大媽及時轉(zhuǎn)身把喪尸擠回門內(nèi),她用肥肥的身子卡著那間房的門口。
喪尸被堵在里面,大媽身上的肉很快就被撕下來一大片,她的肚子上眨眼之間就變得一片血紅,白色的碎花睡衣滴答滴答往下淌血,在地上匯成了很多個小洼。她把手里的掃把橫過來架在那只房客嘴上,周圍的其它房間里也突然響起用力撞門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嗚咽聲,金枝嚇得渾身的汗毛倒數(shù),感覺四肢灌滿了鉛,他們和大媽的距離太近了,比上次在商場里還近,阿韌被眼前生吃活人的一幕嚇得大腦宕機(jī)。
大媽手里的掃把快要被咬斷了,她看著身后還在傻愣的兩個年輕人,吃力地擠出身上最后力氣的呵斥道:“跑!??!”
被點(diǎn)醒的阿韌拉著金枝拔腿就跑,身后的屋門嘭嘭嘭被撞開,兩個人來不及回頭,只聽到大媽的慘叫聲回響在樓道里,隨著電梯門關(guān)閉,所有的喪尸都隔絕在了門外,大媽的哀嚎聲卻仍然沒有停止,對于失去了人性的家伙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場盛宴。
砰!
將單元門用力關(guān)上,阿韌拉著金枝腿沒有停下來,仍然在一路狂奔。兩人一直跑到十三區(qū)的大門附近,金枝的體力再也支撐不住,腳一軟往下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