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擦干凈眼淚,她咬了咬牙抖開外套穿上了,身上確實感覺冷,胳膊都涼颼颼的,刺猬說的對,現(xiàn)在自己不是一個人在這里了,更何況剛剛才發(fā)生過那種事,不能再讓阿韌操心了,他還要留出大部分精力來對付小區(qū)里的喪尸,她得保護好自己。
“送我回去吧?!?/p>
阿敏的語氣淡淡的,一點也聽不出剛剛才哭過。
兩個人走出屋子,臨關(guān)上門之前刺猬又看了一眼屋里,他感覺心里空落落的,陪伴了他們長達十余年的老大就這么離開了,居然連一個招呼都不好好和兄弟們打,還真是涼薄。
壓下各自的情緒,兩個人回阿敏住的小屋,路有些遠(yuǎn),誰也沒開口聊天。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男孩兒迎面走了過來,他剛才似乎一直在這里等。
“找我什么事?”阿敏蹙了蹙眉,認(rèn)真回想了足足有半分鐘,才記起來這是剛才把礦泉水澆在旁邊人身上的憨憨。
男孩見阿敏不記得自己,他的臉上滑過一抹失落,隨即就霧散云開,綻放笑容看著她:“阿敏姐,我……”
他猶豫著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刺猬,“刺猬哥,你能先避一下嗎?我想單獨和阿敏姐待一會兒?!?/p>
“臭小子,在打什么歪主意?不準(zhǔn)動阿敏聽到?jīng)]有?”刺猬感覺莫名其妙,兩道眉毛扯成了一條波浪線,他一邊抬起棒球棍“威脅”男孩,一邊配合地朝身后樓梯口的拐角退。
男孩笑瞇瞇地一個勁沖他點頭:“刺猬哥放心吧,我就是跟阿敏姐說幾句話,不會做什么的?!?/p>
阿敏看著兩個人,眉毛也疑惑地扯成了波浪線,她很好奇這小子要做什么。
男孩一直盯著刺猬的身影完全退去拐角后面,直到再也看不見他,他才收起臉上超級狗腿的笑。他鄭重地看著阿敏,眉宇間卻還有些猶豫:“阿敏姐,那個……”
阿敏靜靜地站著,等他往下說,男孩似乎是被她的安靜鼓勵到了,他的臉頰上出現(xiàn)兩團浮紅,眉宇間的猶豫逐漸變換成羞澀。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像裝滿了星辰的夜空,聲音也刻意壓了下來:“阿敏姐,之前我……點了你一次,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白阿敏歪著頭又努力回憶了將近半分鐘,才艱難地想起來是有這么一個模樣清秀的年輕男孩點過自己。他當(dāng)時還是主動上門來的,雖然錢不太夠,但是因為自己也缺錢,就同意了。他那會兒初看著有點怯懦,全程動作配合又溫柔,根本想不到中間會變得霸道,但總體來說那次自己的體驗還是很好的。
好到讓她對著不存在的神明祈禱,以后來的最好都是這種不會讓自己受罪的客人。
阿敏指著男孩,不確定地試探道:“我記得你這張臉,但名字有些忘了,你是叫阿……清?是不是?”
男孩眼睛瞬間變得更亮了,他像小狗般猛點頭:“沒錯沒錯,我是阿清,你沒記錯?!?/p>
他羞澀地偏開頭,手指不自在地?fù)夏橆a:“我原本根本沒抱希望,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真的讓我很高興。”
男孩一直不說正題,阿敏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壓著情緒,轉(zhuǎn)身去開門:“什么事說吧,如果是生意的話我這幾天不接客,等可以的時候我再……”
“不是!”男孩急了,疾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我來找您不是要做那個事,我是真的有很認(rèn)真的話想說?!?/p>
他急得敬語都蹦出來了了,阿敏好奇地停了手。男孩看著她的那雙眼睛像清透的水珠一樣,滴溜溜地滾動,她心里有種異樣的感覺升了起來。
這種清純又青澀的感覺已經(jīng)告別自己自己很久了,突然碰上這么一個人還真有點不習(xí)慣。
看著成熟又有韻味的阿敏,阿清剛剛急白的臉又開始發(fā)紅了,他下意識想偏開頭,又逼自己正視面前的這個人。
少年深呼吸一口氣,終于,他勇敢地開口了:“阿敏姐,今天才知道你那些事,我感覺很抱歉。其實從你第一次來十三區(qū)我就一直在注意你,你漂亮,活潑又開朗,有時候還很自信,大家都說你在床上的時候很溫柔?!?/p>
他松開阿敏,雙手交握著手里那瓶新的礦泉水,目光躲閃,似乎又有些猶豫了,但還是努力往下說道:“我家里,媽媽很嚴(yán)厲,常常讓我很壓抑,所以聽到這些之后對姐姐更憧憬了,一直都希望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姐姐來照顧我。那次……跟媽媽吵了一架,心里實在太憋屈了,所以忍不住找了阿敏姐,想在你這里被安慰一次?!?/p>
阿敏想起來了,這個男孩找自己的那次,他趴在背上好像哭了,因為盡管技巧生澀但是他的動作一直都特別溫柔,導(dǎo)致她忽略了這件事。
年輕人精力旺盛,兩個人當(dāng)時出汗都很厲害,背上有一陣像下小雨一樣,她確實感到有點奇怪,但沒有多在意,還以為是男孩的汗在往下滴。她也聽到了他帶著哭腔的聲音,但當(dāng)時壓力同樣很大的她顧不上體貼別人,還以為是背上的人第一次太激動了。
阿敏眼里浮上一絲愧疚,照顧客人的情緒其實在她的業(yè)務(wù)范圍之內(nèi)。
她有些尷尬地看著他:“那你那次最后被安慰到了嗎?”
阿清開心地點了點頭,“嗯!跟阿敏姐做過以后心里的郁結(jié)解開不少,心情一直都沒怎么再變差過。因為覺得這種事太害羞了,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你,所以一直不敢再過來,啊這些都是借口,其實是錢不太夠……”
他尷尬地吐了吐舌頭,阿敏被逗笑了。他繼續(xù)說道:“剛剛聽了阿敏姐的事,我才知道原來你過得那么痛苦,比我嚴(yán)重得多,都這樣了我居然還……”
礦泉水瓶被他捏出細(xì)微的響聲,男孩咬著嘴唇,眼睛里愧疚和后悔的神色在交替翻涌。接著,他猛地抬起頭,嚇了阿敏一跳:“阿敏姐,我喜歡你,從你剛來到十三區(qū)就在意你。跟我交往好不好?我會找工作養(yǎng)你的?!?/p>
拐角后面原本抱著棒球棍昏昏欲睡的刺猬聽到這里瞬間瞪大眼睛,他胳膊一松,沉重的球棍差點砸在地上。刺猬手忙腳亂地?fù)谱?,這才沒讓突兀的聲音破壞故事發(fā)展。
他沒想到自己掛個機的工夫居然也能吃到瓜。
害怕阿敏拒絕,男孩又上前幾步,伸手去拽她的手腕:“阿敏姐上次溫柔地包容了我的任性,哪怕錢不夠也沒有跟我計較,我覺得自己也該作為男子漢來照顧你。請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吧阿敏姐,我想作為你的男人守護你一輩子?!?/p>
他攥著阿敏纖細(xì)的手腕,估計是怕捏疼她,手上的力道并不重,但是柔弱的阿敏卻一時半會兒掙脫不開。他一雙眼睛認(rèn)真而執(zhí)著地看著她,兩個人距離近得可以看清他太陽花般綻放開的好看黑睫毛,那張清秀的臉龐如果換個普通的女孩,估計早就心臟控制不住地為之加速跳動了。
但白阿敏早就不再是單純無知,剛來到西博城的二十歲少女了。
她溫柔地笑了笑:“謝謝你,這是我來到十三區(qū)之后第一次被人告白?!?/p>
阿清有些愣:“花老大不是?”
阿敏搖了搖頭,趁他走神的暫短工夫,她推開了他,動作很輕柔。
“花沒有,花不需要告白,命運自然會讓我去到他身邊?!?/p>
阿清有些迷茫了:“命運?”
阿敏看著他,笑得有幾分神秘:“對,相愛的兩個人是有自己獨特的命運的。”
阿清張了張嘴,想問什么,阿敏打斷了他。
她在背后抻著手,身子轉(zhuǎn)向走廊外冉冉升起的太陽:“我的確不清楚花的想法,但是我愛他。他身上對我有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吸引力,只要他站在那里,我的心自然就會向他偏移,就像地心引力對我們一樣。如果一定要給你一個答案的話,我感覺那就是姻緣仙安排給我的命運,是命中注定,聽明白了嗎?”
阿清疑惑地?fù)现X殼,他聽不懂什么命運,但是在這種事上不想輕易放棄。他走上前一步,再次攥住阿敏的手,臉上寫著倔強:“阿敏姐,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我們不一定非得按照命運定下來的活。姐,你看看我,我就在這里,和對你忽冷忽熱的老大不一樣,我會努力對你好的!”
阿敏搖了搖頭,她抬起被他抓住的手腕:“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阿清,雖然你是這里第一個向我告白的,卻不是第一個說要照顧我的,甚至不是第二個和第三個。我的客人很多,在你之前,有不少個都說過要照顧我,我一次也沒當(dāng)真?!?/p>
她翹起唇角,笑得生疏又漠然:“世人都說婊子無情,可有誰知道,婊子無情是因為沒人會對一個婊子動真情,所以婊子不敢有情,不然最后受傷的都是婊子自己,我就是個現(xiàn)成的例子?!?/p>
“我承認(rèn)阿清你是來找我的所有客人里,除了花之外長得最好看,性格最清純的一個,但是你的真心能持續(xù)幾個月?這份純真又能持續(xù)幾年?等你不再需要純真的時候,自然會為今天說的這些話感到后悔,丟人,我不想承擔(dān)這種本來不需要我背負(fù)的罵名。”
阿敏回頭,目光帶著審視:“而且現(xiàn)在到處都是喪尸,你要去哪里找工作?別說這種聽起來又滑稽又不負(fù)責(zé)任的話,我還不想把你當(dāng)成那些油嘴滑舌的討厭男客人?!?/p>
“不會,我沒有!”少年急了,伸手就要去扳她的肩膀,阿敏靈巧地躲開。不想接客的時候,沒人可以強迫她,在她這里,只有花離福一個人是例外,因為他是她的半尊神明。
她的視線下移,從少年抓著自己的那只手轉(zhuǎn)移到他的臉上,神色多了幾分冷傲:“而且阿清,你和花比起來實在差得太遠(yuǎn)了,你還不配和他相提并論。他最起碼真的付出了,把我救出了那個牢籠,你呢,一窮二白的少年?”
“和我一個夢想已經(jīng)破碎的人談夢想,還是跟我一個一眼看不到未來的人暢想未來有多美好?別說笑話了,我的合同可是還在那家公司手里攥著呢,你能解決嗎?”
“你不能。”
纖瘦的手臂高高揚起,少年的手腕在最高處被冷漠地甩開,像一條斷開的姻緣線。阿敏徑直走進屋內(nèi),再沒給呆在身后的少年一道視線。
“刺猬,送他回去吧?!?/p>
語氣冷漠而生疏,沒有商量的余地。門被嘭一聲關(guān)上,刺猬嘆了一口氣,從拐角后面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