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映墨痕

正午的陽光潑灑在“恒瑞金行”的玻璃幕墻上，折射出晃眼的光暈。婁馨予捏著采訪本站在人行道上，第三次確認手機里的地址——沒錯，就是這家剛獲評“市級誠信商戶”的金店。作為《江城晚報》社會版記者，她今天的任務是采寫一篇關于老字號金店經(jīng)營之道的專題報道。

推開沉重的玻璃門，風鈴清脆作響。店內(nèi)裝修典雅，亮黃色的燈光溫柔地包裹著柜臺里的金銀珠寶，導購員們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西裝，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婁馨予整理了一下米白色的襯衫領口，朝收銀臺方向走去，準備先聯(lián)系提前約好的店長。

就在這時，三扇玻璃門幾乎同時被猛地撞開。

“都不許動！蹲下！”

粗獷的吼聲像炸雷般在店內(nèi)炸開，震得吊頂?shù)乃粑⑽⒒蝿印滠坝柘乱庾R地回頭，只見三個戴著黑色頭套、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男人沖了進來，每人手里都端著一把黑洞洞的霰彈槍，槍口直指店內(nèi)的顧客和店員。

人群瞬間陷入混亂。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鬧聲、東西摔碎的清脆聲響交織在一起。一個穿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嚇得腿軟，直直地朝地上倒去，婁馨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順勢將人拉到自己身后，蹲下身躲在展示柜側面。

“閉嘴！再叫就開槍了！”其中一個個頭最高的劫匪用槍托狠狠砸了一下柜臺，鋼化玻璃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沙啞，顯然是做了變聲處理。另外兩個劫匪迅速分工，一人守在門口，用槍對著外面的街道，防止有人報警；另一人則從背包里掏出幾個黑色布袋，粗魯?shù)厝o嚇得渾身發(fā)抖的收銀員：“把柜臺里的金條和鉆石首飾都裝進去！快點！”

婁馨予的心怦怦直跳，手心全是冷汗，但多年的記者本能讓她沒有完全慌亂。她悄悄從背包側袋里摸出手機，按滅屏幕后，指尖在背面摸索著開啟了錄音功能，然后將手機塞進了襯衫內(nèi)側貼近腰腹的位置。她微微抬頭，透過展示柜的縫隙觀察著劫匪的動向——三人都穿著深色運動服，鞋子是同一款式的黑色登山靴，動作熟練，顯然是有備而來。

收銀臺后的女店員已經(jīng)嚇得臉色慘白，手抖得連布袋都抓不住。高個子劫匪不耐煩地踹了一腳柜臺：“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崩了你！”

“別傷害她，我來裝?！币粋€沉穩(wěn)的聲音突然響起。

婁馨予循聲望去，只見站在黃金柜臺旁的一個中年男人慢慢站起身。他穿著灰色的休閑西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此刻卻異常鎮(zhèn)定。他走到收銀臺前，接過布袋，有條不紊地打開柜臺鎖，將里面的金手鐲、金項鏈一一放進袋中。

高個子劫匪似乎沒想到會有人主動配合，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一聲：“算你識相。動作快點，別?；?！”

就在中年男人將最后一件金飾放進布袋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守在門口的劫匪臉色一變，急忙回頭喊道：“警察怎么來得這么快？！”

“不管了，東西裝好了就走！”高個子劫匪一把奪過中年男人手里的布袋，又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手榴彈形狀的東西，猛地扔在地上，“這是煙霧彈！三分鐘后就炸！我們從后門走！”

人群再次陷入恐慌，有人試圖往門口沖，卻被守門的劫匪用槍逼了回來。婁馨予緊緊攥著身邊女孩的手，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黑色的煙霧彈——她能看到上面紅色的倒計時數(shù)字正在快速跳動：02:45、02:44……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砰”的一聲巨響，正面的玻璃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碎。碎片飛濺中，幾個穿著黑色特警作戰(zhàn)服的身影迅速沖了進來，動作快如獵豹。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戴著黑色的戰(zhàn)術頭盔，臉上罩著防毒面具，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他手里端著一把95式自動步槍，進門瞬間就鎖定了守在門口的劫匪，低沉的嗓音透過面具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墨卿宇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下！

守門的劫匪顯然沒料到特警會如此迅速地突破，一時慌了神，下意識地舉槍對準沖進來的特警。

婁馨予小心！

婁馨予幾乎是脫口而出?！?/p>

話音剛落，為首的特警已經(jīng)率先開槍?！芭?！”槍聲沉悶，劫匪手中的霰彈槍應聲落地，他捂著流血的手腕慘叫起來。另外兩個劫匪見狀，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特警，雙方瞬間交火。子彈擦過展示柜，濺起陣陣火星，金銀珠寶散落一地。

婁馨予拉著女孩蜷縮在柜臺底下，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能清晰地聽到子彈呼嘯的聲音，還有特警們簡潔有力的指令聲。那個為首的特警動作異常敏捷，他側身避開劫匪的子彈，同時精準地射擊，高個子劫匪的腿被擊中，踉蹌著摔倒在地。剩下的那個劫匪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往后門跑。

墨卿宇別跑！

為首的特警低喝一聲，扔下步槍，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追了上去。兩人很快消失在后門的拐角處。

店內(nèi)的槍聲漸漸平息。剩下的特警迅速控制住受傷的兩個劫匪，給他們戴上手銬。一個年輕的特警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的煙霧彈，檢查了一下后松了口氣：“隊長，是假的，嚇唬人的?！?/p>

聽到“隊長”兩個字，婁馨予悄悄抬起頭。只見那個追出去的特警已經(jīng)回來了，他正摘下面具和頭盔，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短發(fā)利落，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冷冽，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著，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剛才激烈的打斗似乎沒讓他有絲毫慌亂，只是呼吸比平時略重一些。

墨卿宇確認現(xiàn)場安全，清點人數(shù)，聯(lián)系急救和技術科。

他的聲音和剛才透過面具時一樣低沉，卻多了幾分清晰的質(zhì)感，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是，墨隊！”周圍的特警齊聲應道。

婁馨予這才知道，他就是特警支隊的隊長。她定了定神，從柜臺底下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后拿出手機關掉錄音，快步走到正在指揮隊員處理現(xiàn)場的男人面前。

婁馨予您好，我是《江城晚報》的記者婁馨予，請問能對您進行一個簡短的采訪嗎？

她遞上自己的記者證，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職業(yè)的微笑。

墨卿宇正在查看隊員遞過來的現(xiàn)場初步勘察報告，聽到聲音后抬起頭，目光落在婁馨予的記者證上，又掃了一眼她身上沾著灰塵的襯衫和手里的采訪本，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墨卿宇抱歉，現(xiàn)在不方便。

他的語氣冷淡，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說完就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和身邊的隊員交代事情，完全沒把婁馨予放在眼里。

婁馨予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她跑過不少突發(fā)新聞現(xiàn)場，還是第一次被這么直接地拒絕。她看著墨卿宇的背影，心里有點不服氣——就算是特警隊長，也不能這么無視記者的采訪需求吧？這可是關乎公眾安全的重要事件，讀者有權知道詳細情況。

婁馨予墨隊長，

她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婁馨予就幾個問題，關于這次金店搶劫案的偵破過程和后續(xù)的安全防范措施，不會占用您太多時間。

墨卿宇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眼神銳利地看著她，像是在審視什么。

墨卿宇婁記者，

他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墨卿宇現(xiàn)在現(xiàn)場還有傷員需要救治，證據(jù)需要固定，你覺得這個時候適合采訪嗎？還是說，在你看來，新聞稿比這些更重要？

他的話像針一樣扎在婁馨予心上。她下意識地看向旁邊，剛才被她扶住的女孩正被醫(yī)護人員檢查身體，那個配合劫匪裝金飾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臉色還很蒼白。確實，現(xiàn)在不是采訪的最佳時機。但作為記者的職責又讓她不想放棄，她咬了咬唇，解釋道：

婁馨予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盡快向公眾傳遞準確的信息，避免謠言傳播。

墨卿宇準確的信息會由警方統(tǒng)一發(fā)布。

墨卿宇的語氣沒有絲毫緩和，

墨卿宇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在現(xiàn)場逗留，以免影響勘查。

說完，他不再看婁馨予，轉(zhuǎn)身走向被控制住的劫匪，開始詢問情況。

婁馨予站在原地，手里的采訪本被捏得變了形。她看著墨卿宇忙碌的背影，心里又氣又無奈。這個特警隊長不僅態(tài)度冷淡，還帶著一股莫名的敵意，簡直是油鹽不進。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火氣——算了，現(xiàn)在確實不是較勁的時候，等警方發(fā)布通報后，再想辦法聯(lián)系采訪吧。

她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卻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展示柜。柜臺上散落著幾根金條，還有一些被打碎的珠寶首飾。她彎腰想把一根滾到腳邊的金條撿起來，剛伸出手，就聽到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

墨卿宇別動！

婁馨予嚇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中。只見墨卿宇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眼神冰冷地看著她：

墨卿宇現(xiàn)場的所有物品都是證物，未經(jīng)允許不許觸碰，你不知道嗎？

婁馨予我只是想把它撿起來，免得被人踩到。

婁馨予有些委屈，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墨卿宇這里有專業(yè)的技術人員處理，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墨卿宇的話毫不留情，

墨卿宇請你立刻離開現(xiàn)場。

周圍幾個特警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婁馨予身上，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漲紅了臉，狠狠瞪了墨卿宇一眼，拿起自己的背包，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金店。

門外，陽光依舊刺眼，但婁馨予卻覺得一陣莫名的煩躁。她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剛才偷偷錄下的錄音，又想起墨卿宇那張冷硬的臉，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婁馨予什么人啊，真是不可理喻！

而此時的金店內(nèi)，墨卿宇看著婁馨予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眉頭依舊緊鎖。他剛才注意到，這個女記者在混亂中不僅沒有慌亂，還悄悄錄了音，眼神里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捻g勁。但他最討厭的就是記者在現(xiàn)場添亂，尤其是這種不分場合就想著采訪的，萬一破壞了證據(jù)，后果不堪設想。

陳默隊長，剛才那個記者好像有點不高興。

年輕特警陳默走過來，小聲說道。

墨卿宇收回目光，語氣平淡：

墨卿宇做好你的事。

陳默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說，轉(zhuǎn)身去幫忙清點證物了。

墨卿宇走到收銀臺前，看著地上散落的珠寶，又想起剛才婁馨予被他訓得漲紅的臉，心里莫名地掠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他拿出對講機，沉聲道：

墨卿宇各單位注意，加強周邊巡邏，排查可疑人員，確保沒有漏網(wǎng)之魚。

對講機里傳來整齊的回應聲。墨卿宇的目光再次投向門口，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只是剛才那個米白色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他不知道的是，這場充滿火藥味的初次相遇，僅僅是他和婁馨予糾纏的開始。命運的絲線，早已在金店驚魂的那一刻，悄然將兩人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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