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高燒直到第三天才退去。這段時間，我把三哥的筆記翻得起了毛邊，重點標記了所有關于陣法、封印和雙胞胎的記載。大哥則日夜不停地熬藥，院子里整天彌漫著苦澀的草藥味。

"阿錦..."第四天清晨，二哥虛弱的聲音從里屋傳來，"水..."

我?guī)缀跏堑沧驳負涞酱睬?，遞上早就準備好的溫水。二哥的嘴唇干裂蒼白，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了清明。最令人驚喜的是，他手臂上的蛇形印記變成了暗灰色，像一塊陳年傷疤。

"破廟..."他抓住我的手腕，聲音嘶啞，"白衣姑娘被關在城西土地廟的地窖里...有個青銅鼎..."

我和剛進門的三哥交換了個眼神。果然和林時薇有關！

"別急，慢慢說。"三哥扶起二哥，往他背后墊了個枕頭。

二哥斷斷續(xù)續(xù)地描述了他"看到"的景象：通過蛇印的連接，他感知到林時薇被困在一處有青銅鼎的地下空間，鼎上纏著九條蛇。最詭異的是，他說那里還有個和林時薇長得相似的少女，被鐵鏈鎖在墻上。

"是林時雨？"我脫口而出。

二哥搖搖頭："更小...約莫七八歲..."

這個信息讓我們都愣住了。林家還有第三個女兒？

"準備一下，今晚去城西。"三哥合上筆記，眼神堅定，"月圓之夜剛過，'青蛇會'的力量應該處于低谷。"

大哥張了張嘴似乎想反對，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我去借輛驢車，硯書這樣子走不了遠路。"

日頭偏西時，我們四人悄悄出發(fā)了。二哥裹著厚棉被躺在驢車上，臉色仍有些發(fā)青。我揣著三哥給的火折子和一包朱砂粉——據(jù)《異聞錄》記載，朱砂可破邪祟。

城西土地廟是座荒廢已久的小建筑，殘垣斷壁間長滿了野蒿。奇怪的是，廟前空地上有明顯的新鮮車轍印。

"有人先我們一步。"三哥蹲下檢查痕跡，"看車轍深度，載了重物。"

我們決定分頭行動。大哥留守照顧二哥，我和三哥摸進破廟探查。廟內(nèi)蛛網(wǎng)密布，供桌上的土地公像已經(jīng)沒了腦袋。三哥示意我注意地面——厚厚的灰塵上有清晰的拖拽痕跡，通向神龕后方。

"有暗道。"三哥輕聲道，手指拂過墻壁上幾乎不可見的縫隙。我們合力推開偽裝成墻面的暗門，一股夾雜著霉味和奇異香料氣息的風迎面撲來。

石階向下延伸，沒入黑暗。我點燃火折子，火光映出臺階上新鮮的腳印——不止一個人的。

"跟緊我。"三哥接過火折子走在前面。石階又窄又陡，我們不得不貼著墻慢慢下行。越往下，那股香料味越濃，熏得我太陽穴直跳。

臺階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地下廳堂，中央赫然立著一尊巨大的青銅鼎！鼎身足有兩人高，上面盤繞著九條栩栩如生的青銅蛇，蛇眼鑲嵌著某種發(fā)光的綠色石頭，在黑暗中幽幽閃爍。

"就是這里..."我倒吸一口涼氣，手腕上的蓮花印記突然開始發(fā)燙。

三哥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沒人？"

我們小心地靠近青銅鼎。借著火光，我看到鼎身上刻滿了古怪的文字和圖案。三哥仔細辨認后，聲音有些發(fā)抖："這是...前周皇室的秘文。"

"寫的什么？"

"'雙生子祭，九蛇開門'..."三哥的手指順著銘文移動，"后面被刻意磨損了...等等！"

他突然蹲下，從鼎足旁撿起一樣東西——半片撕破的書頁，上面正是我曾在林時薇手中見過的雙蛇銜尾圖騰！

"《守器志》的殘頁！"三哥臉色大變，"快找找還有沒..."

一陣鐵鏈的嘩啦聲打斷了我們。從鼎后方的陰影里傳來微弱的呻吟聲。我們繞過去一看，嚇得我差點叫出聲——一個白衣小女孩被鐵鏈鎖在墻上，看面容竟與我和林時薇有五分相似！

"救...我..."女孩抬起頭，露出和林時薇一模一樣的杏眼。

三哥一個箭步上前檢查鐵鏈："你是誰？"

"林...時雪..."女孩虛弱地說，"阿姊...被帶走了..."

我如遭雷擊。林時雪？林家到底有多少女兒？！

正當三哥試圖撬開鎖鏈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我們下來的石階處傳來。我慌忙吹滅火折子，拉著三哥躲到青銅鼎后面。

"快點！子時前必須完成準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是李秀蘭！

幾支火把亮起，映出五六個青衣人正推著一輛載有大木箱的推車進來。李秀蘭指揮他們將箱子放在鼎前，自己則走到小女孩面前，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

"小賤人，你姐姐偷走的書藏哪了？"

林時雪倔強地閉著嘴。李秀蘭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小刀："不說？那就再取你一碗血！"

我再也忍不住，剛要沖出去，三哥死死按住我，在我手心快速寫下："等"。

青衣人們打開木箱，取出各種古怪的法器：黑蠟燭、骨鈴、刻滿符文的銀碗...最后兩人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個裹著黑布的長條形物體，放在鼎前平臺上。

李秀蘭割破林時雪的手腕，將血滴入銀碗。女孩疼得抽搐，卻咬著唇不哭出聲。當血積到半碗時，李秀蘭滿意地點點頭，示意手下揭開黑布——

下面竟是一具穿著華服的少女尸體！面容栩栩如生，胸口卻插著一把青銅匕首。最駭人的是，她的長相與會主有七分相似！

"恭迎教主圣體！"青衣人們齊刷刷跪下。李秀蘭將血碗高舉過頭："以守器人之血，喚九蛇之靈！"

隨著咒語，青銅鼎上的九條蛇仿佛活了過來，蛇眼中的綠光大盛。整個地宮開始微微震動，細碎的石屑從頂上簌簌落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手腕上的蓮花印記突然劇痛起來，一股強烈的牽引感拽著我看向地宮另一側的黑暗處——林時薇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那里，手中捧著那本《守器志》！

她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明白了她的計劃。當李秀蘭背對我們進行儀式時，我和林時薇同時舉起手腕上的蓮花印記對準青銅鼎。

一股暖流從印記涌向全身，我的視野突然分裂成兩個——一邊是自己藏身的角落，一邊是林時薇所在的暗處。更神奇的是，我竟然能同時控制兩邊的身體！

"現(xiàn)在！"林時薇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們同時將意念集中在《守器志》上。書冊突然從林時薇手中飛起，劃過一道弧線朝我飛來！李秀蘭尖叫著去抓，卻撲了個空。

"守器人！抓住她們！"她氣急敗壞地指向我們的方向。

青衣人們一擁而上。三哥拉著我往石階逃，卻見另一隊青衣人已經(jīng)從那邊包抄過來。危急關頭，一道黑影從我們下來的石階猛沖下來——是二哥！他手臂上的蛇形印記漆黑如墨，雙眼泛著詭異的青光。

"退下！"二哥的聲音里帶著非人的嘶嘶聲。令人震驚的是，那些青衣人真的僵在原地，臉上浮現(xiàn)出掙扎的神色。

"硯書！"大哥也從石階沖下來，手里拿著根粗木棍，"快走！"

我們趁機向林時薇所在的側道跑去。她早已解開林時雪的鎖鏈，扶著妹妹等我們匯合。兩支火把在混戰(zhàn)中熄滅，地宮里一片混亂。

"跟我來！"林時薇引著我們鉆進一條隱蔽的隧道，"這是前朝工匠留的逃生通道。"

隧道又窄又矮，我們不得不彎腰前行。身后傳來李秀蘭歇斯底里的咒罵聲和青銅鼎的嗡鳴。林時雪虛弱地趴在大哥背上，手腕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那具尸體是誰？"我氣喘吁吁地問。

"前朝末代國師，也是'青蛇會'真正的創(chuàng)始人。"林時薇邊跑邊解釋，"會主林二小姐只是她這一代的容器。"

隧道盡頭是一口枯井。我們順著井壁的凹槽爬上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到城郊的一片竹林。遠處，土地廟方向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沖天的綠光。

"儀式失敗了。"林時薇長舒一口氣，隨即劇烈咳嗽起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被血浸透。

"你受傷了！"

"不礙事。"她勉強笑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塞給我，"《守器志》最重要的一頁...記載了破解換魂術的方法..."

話音未落，她突然暈了過去。三哥趕緊接住她，二哥則直接癱倒在地——他手臂上的蛇印已經(jīng)蔓延到了肩膀，人也陷入昏迷。

"回家。"大哥背起林時雪，簡短地說。

我們借著月光艱難前行。我緊攥著那頁記載著生死秘密的紙張，心中五味雜陳。林時雪在林時薇背上發(fā)出小貓般的嗚咽，而遠處城里的更鼓聲隱約可聞...

這一夜，我們揭開了"青蛇會"的冰山一角，卻也引來了更大的謎團。但有一點已經(jīng)確定：我和姐姐的命運，遠比想象中更加緊密地糾纏在一起。

當?shù)谝豢|晨光穿過竹葉時，我手腕上的蓮花印記微微發(fā)熱。姐姐在昏迷中無意識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們相觸的皮膚下，仿佛有某種力量在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