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玻璃，圖書館里暖氣開得很足。宋靳第無數(shù)次用筆戳向前排季越的后背，壓著嗓子問：
“這題到底怎么解？”
季越頭也沒回，精準地將一張寫滿解題步驟的便簽紙按在宋靳桌上，動作流暢得像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排練。
便簽角落畫著個小豬憤怒的表情，旁邊標注：【再問自殺】。
宋靳低笑，把便簽仔細夾進課本。他注意到季越耳尖微紅——自從上周那個“算法異?！钡男院螅@座冰山似乎出現(xiàn)了裂痕。
放學時雨勢漸大。宋靳叼著煙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著季越撐開一把黑色的傘。
“喂，”他掐滅煙走過去，“傘這么大，蹭個車？”
季越瞥了他一眼：“不順路?！?/p>
“你怎么知道我去哪？”
“臺球廳。游戲廳?；蛘叽蚣堋！奔驹綀蟪鋈齻€地點，精準得像GPS定位。
宋靳咧嘴一笑：“今天不去那些地方?！?/p>
五分鐘后，季越站在一家破舊的寵物診所前，表情裂開了一道縫。
“你帶我來絕育？”
“是我的貓。”宋靳拎起航空箱，里面是只兇巴巴的貍花貓，“它叫方程，脾氣很爛，像你?！?/p>
手術(shù)室門口，宋靳坐立不安。季越第一次見他這樣——手指絞著衣角，每隔三十秒就看一次手術(shù)燈。
“絕育死亡率只有0.2%?！奔驹椒t(yī)學手冊，“你的焦慮不理性?！?/p>
“閉嘴優(yōu)等生。”宋靳踹了下椅子，“又不是你的貓?！?/p>
燈滅了。醫(yī)生抱著昏睡的貓出來：“一切順利。”
宋靳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在塑料椅上。季越看著他顫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遞過去一顆糖。
“補充血糖。你臉色很差?！?/p>
宋靳愣愣地剝開糖紙，橙子味在舌尖化開。甜得他鼻子發(fā)酸。
“方程是我媽留下的?！彼蝗徽f，“她跟人跑了，就留下這貓?！?/p>
季越的筆尖在筆記本上頓住，洇開一團墨跡。他劃掉剛剛寫下的【情緒波動分析】，輕輕“嗯”了一聲。
回程的公交車上，宋靳抱著貓籠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最終栽在季越肩上。
季越渾身僵硬。他該推開他的——公共場合，肢體接觸，細菌傳播率提升60%。但他聞到了宋靳頭發(fā)上的煙味和橙子糖的甜香，混合成一種陌生的、讓人心悸的味道。
車顛簸了一下。宋靳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頸窩，嘟囔了一句夢話：
“季越...笨...”
季越悄悄掏出手機，拍下了宋靳的睡顏。照片命名為：【研究樣本S-001：非理性狀態(tài)】。
周末的數(shù)學競賽集訓，季越破天荒地走了神。他在草稿紙上反復畫著同一個函數(shù)圖像——心跳頻率隨時間變化的曲線，每次想到宋靳時都會出現(xiàn)異常峰值。
“季越！”教練敲黑板，“說說這道題的思路?！?/p>
他起身時碰掉了筆記本。那張畫滿心電圖的草稿紙飄到地上，被后排的女生撿到。
“學神在研究心跳？”女生驚呼，“好浪漫！是要送給誰嗎？”
整個教室響起曖昧的起哄聲。季越耳根通紅，一把搶回紙條揉成一團。
放學后他在校門口被宋靳堵住。
“聽說你要送人心跳記錄？”宋靳撐著墻把他困在陰影里，“優(yōu)等生，早戀?。俊?/p>
季越推眼鏡的手有點抖：“那是...心律失常研究。”
“哦——”宋靳拉長聲音，突然湊近他衣領(lǐng)聞了聞，“那你心律不齊的時候，會用我的沐浴露嗎？”
季越僵住了。他今早確實鬼使神差地用了宋靳忘在球場的薄荷味沐浴露。
“巧合?！彼麖娮麈?zhèn)定。
宋靳笑著退開，往他手里塞了張紙條：“送你個更好的?！?/p>
紙條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心電圖，峰值處寫著：【當你看我時】。
季越把紙條夾進《高等數(shù)學》時，手指是抖的。
周一升旗儀式，德育主任突然點名批評：
“高二三班宋靳！屢次逃課打架，記大過處分！”
全場嘩然。宋靳吊兒郎當?shù)卣局?，滿臉無所謂。
季越卻看見他攥緊的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
當天下午，宋靳消失了。
季越找遍所有他常去的地方：臺球廳、游戲廳、后巷...都沒有。最后在寵物診所門口找到了他。
宋靳坐在臺階上，腳邊堆著幾個空啤酒罐。方程在他懷里呼嚕。
“他們通知我爸了?！彼麊≈ぷ樱澳抢匣斓耙獢辔疑钯M。”
季越沉默地坐下，遞給他一盒牛奶。
“喝個屁牛奶。”宋靳把盒子捏癟，“老子現(xiàn)在想揍人?！?/p>
“暴力解決不了問題?！?/p>
“那你們好學生的辦法有什么用？”宋靳猛地站起來，“像你一樣當個乖兒子？考第一？然后呢？”
季越的眼鏡被撞掉了。世界瞬間模糊成一片，他聽見自己說：
“不是所有好學生...都有選擇?！?/p>
宋靳愣住。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季越露出這種表情——像完美瓷器上的裂痕，一閃即逝，卻觸目驚心。
雨又下了起來。季越摸索著找眼鏡，手指卻被宋靳握住。
“別找了。”宋靳把校服外套罩在兩人頭上，“這樣看得更清楚?！?/p>
狹小的空間里，呼吸交錯。季越能數(shù)清宋靳的睫毛，看見他鼻梁上那道淺淺的疤。
“我爸會打死我。”宋靳突然說，“但我不后悔揍那家伙——他欺負女生?！?/p>
季越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想起德育主任說的“無故毆打同學”。
“為什么不說真相？”
“說了有用？那混蛋他爹是校董。”宋靳嗤笑，“你們好學生的規(guī)則，不就是幫有錢人玩的？”
雨聲漸密。季越在朦朧的水汽里看著宋靳，突然拽住他衣領(lǐng)：
“那就玩贏他們?！?/p>
第二天，德育處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附帶的視頻里，校董之子正對女生動手動腳，宋靳的拳頭落在對方臉上前，說的是：
“放開她?！?/p>
輿論一夜反轉(zhuǎn)。校董被迫道歉，處分撤銷。
宋靳踹開學生會辦公室的門時，季越正在給盆栽澆水。
“你干的？”宋靳晃著手機，“那個匿名郵箱。”
季越推了推眼鏡：“我在學習黑客技術(shù)。巧合?！?/p>
“巧合你妹?！彼谓阉丛趬ι?，“為什么幫我？”
窗外的陽光掠過季越的鏡片，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暈。他輕聲說：
“因為你的心跳曲線...是我的研究課題?！?/p>
宋靳怔住的瞬間，季越仰頭吻了他。
那是一個薄荷味的、帶著顫抖的吻。像冰層破裂的第一聲脆響，像算法無法計算的變量。
——【定理證明完畢：季越∈{宋靳的例外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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