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六點鐘的鬧鐘在枕邊震個不停,金屬鈴鐺的余音像根細針往太陽穴里鉆。袁一琦把臉更深地埋進被窩里,羽絨被邊緣漏進的一線晨光正巧刺在眼皮上,在視網(wǎng)膜上烙下一道跳動的紅痕。
她蜷起膝蓋,后腰傳來熬夜后的鈍痛?;煦绲挠洃浰槠镩W過凌晨三點的電腦屏幕藍光,游戲里爆出的金色裝備,還有聊天框里不斷跳動的“再來一局”。食指關(guān)節(jié)現(xiàn)在還殘留著鼠標(biāo)按鍵的觸感,一下一下,像未消散的肌肉記憶。
“操……”喉嚨里滾出半句含混的臟話,突然僵住的脊背暴露了猛然驚醒的事實。今天周一,上周班主任鐵青的臉浮現(xiàn)在腦海里,那根戴著婚戒的食指敲在課桌上是悶悶的響:“袁一琦,再遲到一次就叫家長?!?/p>
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瞬間沖垮了袁一琦強撐的最后一絲清醒。她蜷縮在溫暖的被窩里,意識再次沉入夢鄉(xiāng)。突然,門外玄關(guān)處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清脆聲響,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臥室門就被猛地推開。
"袁一琦!都幾點了還不起床上學(xué)!"
周詩雨的聲音像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袁一琦慌亂地拽緊被子,暗自慶幸昨晚至少穿了睡衣睡覺,不然這會兒可真是要"坦誠相見"了。
"姐...你干嘛啊..."她拖著長長的尾音,聲音里滿是沒睡醒的倦意。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她勉強睜開一條縫,幽怨地看著站在床邊的周詩雨。
袁一琦在心里默默嘆氣,這位姐姐的溫柔大概全留給王奕了,對自己從來都是這么簡單粗暴。
"你自己看看幾點了!"周詩雨沒好氣地把鬧鐘扔到她面前。
袁一琦手忙腳亂地接住鬧鐘,瞇著眼睛看清時間后頓時一個激靈——六點五十!距離早自習(xí)開始只剩半小時了!
"臥槽!要遲到了!"
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套著校服,還不忘用幽怨的眼神瞥向周詩雨:"姐,你怎么不早點叫我..."
周詩雨抱著手臂冷笑:"我六點十五就開始叫你了,每隔十分鐘一次。你自己數(shù)數(shù)我叫了幾遍?"她看了眼手表,"再不起床,你就等著在全校晨會上做檢討吧!"
袁一琦聞言動作更快了,心里卻忍不住嘀咕:明明就是偏心,昨天對王奕那么溫柔……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周詩雨的雷厲風(fēng)行她可是領(lǐng)教過的。匆匆收拾完書包,她沖進洗手間,嘩啦啦的水聲很快響起。
周詩雨轉(zhuǎn)身走向隔壁臥室,推開門的動作卻輕柔了許多。她悄悄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一角,映入眼簾的是王奕微蜷的睡顏,睫毛輕顫,像只慵懶的小貓。
"一一~"周詩雨的聲音瞬間柔了下來,指尖輕輕撥弄著王奕額前的碎發(fā),"該起床啦。"
"姐姐……"王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嗓音帶著晨起的軟糯,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往被窩里縮了縮。
"乖,昨天不是答應(yīng)姐姐要準(zhǔn)時去上學(xué)嗎?"周詩雨捏了捏她的臉,力道輕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寶。
"唔……"王奕拖著長音,伸手拽住周詩雨的衣袖晃了晃,"要姐姐抱才起。"
周詩雨失笑,俯身將她摟進懷里,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她忍不住想,要是以后能一直這樣寵著她就好了……
而埋在她胸前的王奕,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從被周詩雨"撿"回家的那天起,每一步都在她的計劃里。畢竟,媽媽說過——會撒嬌的小狗最好命,而會裝乖的……才能把老婆騙到手。
耳尖泛起的紅暈被她藏得很好,但心跳加速的動靜卻騙不了人。
"小一一害羞了?"
周詩雨注意到王奕耳尖泛起的那抹紅暈,像初春的櫻花般淺淺暈開,忍不住輕聲打趣。她的聲音里帶著晨露般的清甜,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姐姐~"
被戳穿心思的王奕立刻像只撒嬌的小貓,拽著周詩雨的衣袖輕輕搖晃。她低垂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恰好遮住了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暗涌。
"好好好,姐姐不說啦,快去洗漱吧。"
周詩雨笑著揉了揉王奕柔軟的發(fā)絲,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耳廓,惹得那抹紅暈又深了幾分。她沒注意到,當(dāng)她轉(zhuǎn)身時,王奕臉上乖巧的笑容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好。"
王奕快步走進洗手間,關(guān)門的瞬間,鏡子里映出的是一張與平日截然不同的面孔。那雙總是盈滿笑意的眼睛此刻幽深如潭,十三歲少女應(yīng)有的稚氣蕩然無存。她盯著鏡中的自己,仿佛在審視另一個靈魂。
水流嘩嘩作響,冰涼的水珠順著她緊繃的下頜線滑落。王奕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偏執(zhí)已被強行壓抑成細碎的暗光。她想起之前母親告訴她的話——基因檢測顯示,她極有可能分化成Enigma。
"還有三年..."她對著鏡子無聲低語,指尖在水霧朦朧的鏡面上劃過,寫下一個無形的"周"字。水珠順著字跡蜿蜒而下,像極了她在心底反復(fù)描摹卻不敢宣之于口的占有欲。
王奕深吸一口氣,用浸透冷水的毛巾重重按在臉上。再抬頭時,鏡中又恢復(fù)了那個人畜無害的乖巧妹妹模樣。只是當(dāng)她轉(zhuǎn)身時,鏡面水霧中那個模糊的"周"字,仍在固執(zhí)地證明著什么。
"乖乖,還沒好嗎?"
周詩雨輕輕叩響洗手間的門,她在門外等了片刻,卻遲遲沒聽到里面的動靜,心里不由泛起一絲擔(dān)憂。
"好了,姐姐。"
門被輕輕推開,王奕帶著一身微涼的水汽走了出來。她的發(fā)梢還沾著幾顆未擦干的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lǐng),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周詩雨伸手替她撥開額前微濕的碎發(fā),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她微涼的皮膚,忍不住蹙眉:"怎么用這么涼的水洗臉?"
王奕眨了眨眼,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夏天嘛,涼一點舒服。"
周詩雨無奈地搖搖頭,順手揉了揉她蓬松的發(fā)頂:"快去把早餐吃了,姐姐一會兒帶你去新學(xué)校報名。"
"嗯。"王奕點點頭,卻在周詩雨轉(zhuǎn)身的瞬間,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她的背影。她悄悄攥緊了手中的毛巾,布料在掌心留下幾道褶皺,又很快被她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