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臺的死寂被急促的腳步聲和驚呼聲打破。
“在這里!找到他們了!”
“天哪!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會長!艾莉婭!”
帕主任帶著一眾老師和學(xué)生會干事終于趕到。當(dāng)他們看到觀測臺上的景象時,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費斯特昏迷不醒地倒在艾莉婭懷中,臉色白得如同透明冰晶,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嘴角、衣襟上都是尚未干涸的駭人血跡,周身彌漫著一種力量徹底枯竭、甚至傷及本源的衰敗氣息。
而艾莉婭,則像是被抽走了魂靈的木偶,一動不動地跪坐在那里,緊緊抱著費斯特,臉上毫無血色,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淚水無聲地不斷滑落,仿佛整個世界都已崩塌。
“快!快抬去保健室!叫大甜甜!把所有最好的治療魔藥和恢復(fù)劑都拿來!快!”帕主任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擔(dān)憂而嘶啞變形,他幾乎是吼著下達(dá)命令。
眾人手忙腳亂卻又極其小心地將費斯特從艾莉婭懷中抬起。即使是在無意識中,費斯特冰冷的手指依舊無意識地攥著艾莉婭的一片衣角,直到被強(qiáng)行分開。
艾莉婭依舊保持著那個懷抱的姿勢,仿佛石化了一般。
“艾莉婭?艾莉婭!你怎么樣?受傷了嗎?”維多利亞沖到她身邊,焦急地檢查著她的情況。
艾莉婭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動了一下,看向維多利亞,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悲痛和沖擊讓她暫時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她被維多利亞和另一個女同學(xué)攙扶起來,踉蹌著跟在抬著費斯特的隊伍后面,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毫無生息的身影。
保健室再次被緊張凝重的氣氛籠罩。
大甜甜護(hù)理長和聞訊趕來的幾位擅長治療魔法的老師,將費斯特的病床圍得水泄不通。各種高階治療魔法和珍貴魔藥的光芒不斷亮起,卻又很快黯淡下去。老師們的臉色越來越沉重,搖頭嘆息聲不時傳來。
“魔力徹底枯竭…經(jīng)脈多處斷裂…”
“最麻煩的是…生命本源似乎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
“這種傷勢…像是強(qiáng)行催動了某種超越極限的禁忌力量…”
“只能暫時穩(wěn)住情況,阻止傷勢繼續(xù)惡化,但能不能醒過來…什么時候醒過來…就看他自己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低語如同最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割在艾莉婭的心上。她站在保健室的角落,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是她…
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她執(zhí)意要啟動那個禁術(shù),他就不會為了阻止她而變成這樣…
帕主任面色鐵青地處理完初步的救治安排,然后大步走到艾莉婭面前,眼神銳利得可怕:“艾莉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北塔樓發(fā)生了什么?費斯特怎么會傷成這樣?!你們到底在那里做什么?!”
面對帕主任連珠炮似的質(zhì)問,艾莉婭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發(fā)不出聲音,只有眼淚流得更兇。
維多利亞連忙擋在艾莉婭身前:“帕主任!艾莉婭她也受了很大驚嚇,現(xiàn)在問她可能也問不清楚。等她和費斯特會長情況都穩(wěn)定一些再…”
帕主任看著艾莉婭那副失魂落魄、搖搖欲墜的模樣,終究是重重嘆了口氣,沒再逼問,只是疲憊地?fù)]揮手:“先帶她回去休息吧…看好她。”
艾莉婭被送回了宿舍。但她根本無法合眼。一閉上眼睛,就是費斯特渾身是血、倒在她懷里的畫面,就是他最后看她的那個眼神。
第二天,她不顧維多利亞的勸阻,早早地就來到了保健室外。她進(jìn)不去重癥看護(hù)區(qū),只能隔著玻璃,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個躺在病床上、身上連接著各種維持生命魔法儀器、安靜得讓人心慌的費斯特。
他就那樣躺著,像是睡著了一樣,只是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仿佛一尊即將破碎的冰雕。
艾莉婭一站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如同罰站。無論誰勸都沒用。
第三天,第四天…依舊如此。
費斯特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長老會派來的醫(yī)療師也來看過,結(jié)論和萌學(xué)園的老師差不多——傷勢過重,本源受損,能否蘇醒,全靠意志力和奇跡。
萌學(xué)園的氣氛變得極其壓抑。學(xué)生會的工作暫時由帕主任和幾位副會長代理,但所有人都感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關(guān)于北塔樓事件的猜測眾說紛紜,但都被帕主任強(qiáng)力壓了下去。艾莉婭則成了眾人眼中那個“導(dǎo)致會長重傷的神秘因素”,承受著各種或明或暗的指責(zé)和探究目光。
她全都默默承受了。比起費斯特承受的,這些根本不算什么。
第七天夜里,艾莉婭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夢里全是費斯特消散的冰藍(lán)色光芒。她再也無法忍受,悄悄下床,再一次來到了寂靜無人的保健室外。
隔著玻璃,她看著里面那個依舊沉睡的人,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她輕輕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這樣能離他近一點。
“對不起…”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而破碎,“對不起…費斯特…都是我不好…”
“我不走了…我再也不想著離開了…”
“只要你醒過來…好不好…”
“求求你…醒過來…”
她哽咽著,語無倫次地低語著,將額頭抵在玻璃上,肩膀因為壓抑的哭泣而微微顫抖。
她沒有注意到,病床上,費斯特那如同蝶翼般脆弱蒼白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他放在身側(cè)的手指,也幾不可查地彎曲了一下。
體內(nèi)那被費斯特以生命為代價強(qiáng)行封印的月之星能量,似乎感應(yīng)到了主人強(qiáng)烈的情感波動和悔恨之心,開始微微發(fā)熱,發(fā)出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柔和的銀色光暈,試圖溫暖她冰涼的手心,也仿佛在呼喚著什么。
艾莉婭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向病床。
剛才…是錯覺嗎?
她好像看到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
一秒,兩秒…
就在她以為真的是自己眼花時,費斯特的眼睫再次顫動起來,這一次更加明顯。然后,他那冰藍(lán)色的眼眸,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他的目光先是有些渙散和迷茫,似乎在適應(yīng)光線和環(huán)境。然后,他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將頭轉(zhuǎn)向了玻璃窗的方向。
兩人的目光,隔著冰冷的玻璃,終于再次相遇。
他的眼神依舊虛弱,卻不再冰冷,里面充滿了無盡的疲憊、擔(dān)憂,以及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深沉如海的情感。
艾莉婭瞬間捂住了嘴,淚水洶涌而出,但這一次,卻是喜悅和希望的淚水。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費斯特極其緩慢地、極其微弱地,對她眨了一下眼睛。嘴角似乎想要努力上揚,勾勒出一個安撫的弧度,卻因為太過虛弱而失敗。
但艾莉婭看懂了。
他在告訴她,他沒事,別哭。
巨大的喜悅和酸楚將她徹底淹沒。她用力地點著頭,又哭又笑。
冰封的會長,終于在月光無聲的呼喚和懺悔中,掙脫了沉睡的束縛。
而月之星,也在這一刻徹底斬斷了歸去的執(zhí)念。
她的未來,從此與他緊密相連,再也無法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