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伯賢懸在半空的手驟然頓住,指尖離她的額角不過半寸,卻像觸到了滾燙的烙鐵般輕輕收回,只余下一絲微涼的風拂過沈清微熱的皮膚。
沈清猛地回過神,才驚覺自己竟不自覺地湊的這么近。
她慌忙直起身,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清了清嗓子,試圖掩飾那份難以言說的局促。
再開口時,聲音里的急切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
沈清是有點疼,不過還好。
確實比剛才好多了。方才額角撞在玻璃上的灼痛感尖銳而清晰,此刻被十二月的寒風一吹,反倒只剩下鈍鈍的酸脹,像被什么東西輕輕裹住,沒那么難以忍受了。
她的目光再次不自覺地往下移,落在了邊伯賢的右腿上——深色的褲子膝蓋處磨破了一道口子,現(xiàn)在能隱約看到布料下透出的一點泛紅。
剛剛那句急促的關心在這明顯的傷痕前,顯得格外莽撞而不妥。
晚風卷著細碎的涼意掠過,陳叔在一旁將兩人熟稔又帶著點拘謹?shù)慕徽効丛谘劾?,心里已然有了?shù),他當即上前一步,對著邊伯賢微微欠身,語氣誠懇而帶著歉意。
陳叔邊先生,真是對不住,剛才沒料到您是小姐的朋友,都怪我夜里開車沒看仔細,讓您和小姐都受了驚。
邊伯賢哪能讓長輩如此,連忙擺手打斷,
邊伯賢您別這么說,都是我的錯。我剛才從草叢里突然冒出來,壓根沒看路,不僅差點撞車,還讓沈清受傷了。
陳叔看著他磨破了的褲腿,又瞧了瞧沈清泛紅的額角,愈發(fā)覺得該妥善處理,便勸道,
陳叔看這傷都得處理一下,邊先生不如跟我們一道去醫(yī)院?讓醫(yī)生檢查檢查也好放心些。
沈清沒等邊伯賢回應,便接過話頭,
沈清就這么定了,陳叔,先不回家了,我一會在車上給我爸打個電話說一下,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
小姐剛剛還說不去醫(yī)院的,怎么突然這么配合了?
陳叔雖然在心里犯嘀咕,但既然小姐愿意去醫(yī)院,自然是最好了。
——
保姆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深夜的街道上,車內(nèi)的氣氛帶著幾分微妙的安靜。沈清靠在左側(cè)座椅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額角的腫包,卻忍不住瞥向身旁的邊伯賢。
邊伯賢還疼嗎?
邊伯賢轉(zhuǎn)頭,恰好對上她的目光,語氣中的關切毫不掩飾。
沈清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張朝思暮想的臉,一時有些恍惚,好半天才輕輕搖頭,
沈清好多了,你呢?膝蓋是不是很疼?
邊伯賢還好,就蹭破點皮,我常受傷,早都習慣啦。
他笑了笑,語氣說的輕松。
沈清卻心里一動,琢磨著他話里的意思,是因為練習和舞臺排練?還是跑行程不小心?怎么個受傷法?她剛想問出心里的疑問,卻聽到他輕輕說了一句
邊伯賢對不起。
這三個字讓沈清瞬間征住。
從小到大,邊伯賢對她說了無數(shù)次對不起,不管對錯,沈清只要佯裝生氣,邊伯賢總會立馬低頭道歉,每次臉上都滿是真切地焦急。其實她從沒有真的生過他的氣,可邊伯賢每次都怕得不行,生怕她哪次就真的惱了自己。
邊伯賢我剛才要是多留意一下周圍,就不會讓你受傷了。
邊伯賢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自責。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眼里的愧疚清晰可見,或許是夜色太濃、燈光太柔,沈清還從中捕捉到了幾分藏不住的喜悅。
沈清說什么呢,我也有責任。
沈清輕聲反駁,頓了頓,忍不住笑著補充道。
沈清其實我剛才一直在看你的海報,就在街對面那個電子屏上,沒想到這一撞,倒是把人撞到我眼前來了。
這經(jīng)歷實在太過奇妙,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向他,目光一寸寸描摹著他的模樣。
那件卡其色毛呢大衣不算厚重,卻被他穿出了慵懶又挺拔的質(zhì)感,衣擺隨著他輕微的動作輕輕晃動,露出里面黑色高領毛衣的領口,襯得他脖頸線條修長白皙。路邊閃過的光斜斜打在他臉上,時不時會照亮他濃密的睫毛,長而卷翹,眨眼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眉毛是自然的劍眉,比從前更顯英氣,卻沒那么銳利,尾端微微下壓,添了幾分溫和。
他的皮膚依舊白皙,卻不再是少年時那種透著青澀的白,而是帶著幾分通透的質(zhì)感,顴骨處好似因為酒精,而泛著淡淡的紅。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他的眼神,曾經(jīng)像冒泡泡的汽水,熱烈又跳脫,如今卻像沉淀后的茶,深邃又平靜,只是在看向她時,會悄悄泛起一點熟悉的溫柔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