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水上風,妾似風中蓮。
相見相思,相見相思。
君若天上云,妾似云中月。
相戀相惜,相戀相惜。
君若山中樹,妾似樹上藤。
相伴相依,相伴相依。
君若天上鳥,妾似水中魚。
相忘相憶,相忘相憶。
宇宙混沌,鴻蒙初開,盤古大帝劈開了天地。
那時候,神族、人族、妖族混居于天地之間。
天與地的距離并非遙不可及,人居于陸地,神居于神山,人可以通過天梯見神。
盤古大帝有三位情如兄妹的下屬,神力最高的是一位女子,因年代過于久遠,名字已不可考,只知道她后來建立了華胥國,后世尊稱她為華胥氏。
另外兩位是男子:神農氏,駐守中原,守四方安寧;高辛氏,駐守東方,守護日出之地湯谷和萬水之眼歸墟。
盤古大帝仙逝后,天下戰(zhàn)火頻起,華胥氏厭倦了無休無止的戰(zhàn)爭,避世遠走,創(chuàng)建了美麗祥和的華胥國。
可她之所以被后世銘記,并不是因為華胥國,而是因為她的兒子伏羲、女兒女媧。
伏羲、女媧恩威并重,令天下英雄敬服,制止了兵戈之爭。
傷痕累累的大荒迎來太平,漸漸恢復生機。
伏羲、女媧被尊為伏羲大帝、女媧大帝。
伏羲大帝仙逝后,女媧大帝悲痛不已,避居華胥國,從此再沒有人見過她,生死成謎,伏羲、女媧一族日漸沒落。
大荒的西北,一個小神族——軒轅族,在他們年輕首領的帶領下正在慢慢崛起。
幾千年之后,軒轅族已經可以和古老的神農、高辛兩族抗衡。
中原的神農、東南的高辛、西北的軒轅,三大神族,三分天下。
神農王遍嘗百草,以身試藥,為世人解除疾苦,受萬民愛戴,被天下人尊為醫(yī)祖。
神農王仙逝后,三足鼎立的局面打破,軒轅王雄才偉略,經過和神農族的激烈斗爭,統(tǒng)一了中原。
統(tǒng)一并不是斗爭的結束,而是另一種斗爭的開始。
神農、軒轅兩個部族經過痛苦的斗爭,逐漸能和平相處,可一切的矛盾猶如休眠的火山,隨時會爆發(fā)。
——正文——
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個日子一模一樣。
幾聲雞鳴后,清水鎮(zhèn)上漸漸地有了人語聲。
回春堂的老木趕早去殺羊的屠戶高那里買羊肉,剛跨出門,就見宓瑤端著個陶盆從河邊回來,笑著招呼:
宓瑤“木伯,今兒羊肉可得多燉些,小六昨兒就念叨著湯不夠喝。”
老木應著“放心”,腳步沒停往屠戶家去了。
前院的兩個小伙計正擦拭柜臺,宓瑤把陶盆放在灶房門口,沖后院喊:
宓瑤“小六!醒了沒?再賴著羊肉湯就被我盛完了!”
話音剛落,就見玟小六一手端著碗冒熱氣的羊肉湯,一手攥著塊餅,趿拉著鞋從后院跑出來,嘴里還含糊不清地應著:
小夭“姐你別跟我搶!我昨兒守著藥爐到半夜,這點湯該我的!”
他蹲在門檻上,稀里嘩啦地往嘴里扒湯,宓瑤靠在門框上,手里拿著塊干凈帕子,等他噎得直瞪眼時,遞過去笑著罵:
宓瑤“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p>
隔著青石臺階,是兩畝半種著藥草的坡地,沿著中間的青石路下去,是一條不寬的河。
此時朝陽初升,河面上水汽氤氳,金光點點,河岸兩側野花爛漫,水鳥起起落落,很是詩情畫意。
小六一邊看,一邊琢磨,這天鵝倒是挺肥的,捉上兩只烤著吃,正好跟姐分著解饞。
一碗熱湯下肚,他把臟碗放進門檻邊的木桶里,桶里已經堆了好幾只宓瑤剛用過的碗。
小六提著木桶起身,沖灶房里喊:
小夭“姐,我去河邊洗碗,順便看看能不能摸兩條魚中午燉!”
宓瑤在里面應了聲“小心腳下滑”,小六已經晃悠著出了院門。
河邊的灌木叢里臥著個黑黢黢的影子,看不清是什么,小六以為是偷吃魚的水鳥,隨手撿了塊石頭扔過去,嘴里還嘟囔:
小夭“敢在老子地盤偷東西,看打!”
石頭結結實實地砸到了黑影上,那影子卻沒像往常一樣撲騰著飛起。
小六愣了,挑眉嘀咕:
小夭“喲,老子啥時候百發(fā)百中了?”
他往前湊了幾步,扒開灌木叢探頭看——哪是什么鳥,分明是個渾身是傷的人,一動不動地蜷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玟小六立即縮回了腦袋,走回岸邊,開始洗碗,就好似一兩丈外沒有一個疑似尸體的東西。
玟小六邊洗碗邊抱怨:
小夭“這頓洗干凈了,下頓仍舊要臟,既然遲早要臟,何必還每頓都要洗呢?只要自己吃自己的碗,又不臟,一兩天洗一次就行。”
玟小六從不疊被子,他認為早上疊了,晚上就要打開,自個兒和自個兒折騰,有毛病???
他的被子自然是從不疊的,可這吃飯的碗?yún)s不能不洗,要不然老木會拿著大勺打他。
小六念念叨叨地把所有碗沖了一遍,提著一桶也許洗干凈了的碗往回走,眼角掃都沒掃灌木叢。
清水鎮(zhèn)上的人見過的死人比外面的人吃過的飯都多,就是小孩子都麻木了。
回春堂雖不是大醫(yī)館,但玟小六善于調理婦人不孕癥,十個來求醫(yī)的,他能調理好六七個,所以醫(yī)館的生意不算差。
忙碌了半日,晌午時分,玟小六左搖搖、右晃晃,活動著久坐的身子,剛踏進后院,就聽見堂屋方向傳來熟悉的聲音:
宓瑤“小六,忙完了沒?我把早上蒸的雜糧糕熱了,再不吃該涼透了。”
是宓瑤。小六腳步頓了頓,嘴角不自覺彎了彎,朝著堂屋喊:
小夭“就來!先看看后院的草藥曬得怎么樣?!?/p>
院子里整理草藥的麻子抬了抬頭,指了指門外,“六哥,那里來了個叫花子,我瞧他可憐,扔了半塊餅給他?!?/p>
小六順著他指的方向瞥了眼,點點頭沒多話,轉身要往堂屋走,宓瑤卻端著個陶盤走了出來,盤里放著兩塊裹著芝麻的雜糧糕,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宓瑤“剛聽見你跟麻子說話,外面那是怎么了?”
小夭“沒什么,一個落難的,麻子給了塊餅?!?/p>
小六接過糕,咬了一口,甜香混著麥香在嘴里散開,他又拿起另一塊遞還給宓瑤,
小夭“你也吃,我再去舀瓢水?!?/p>
宓瑤沒接,反而走到院門邊看了看,幾丈外的地上趴著個人,衣衫襤褸,臟發(fā)披面,滿身污泥,連男女模樣都辨不清,只一條曬干的泥土痕跡,從他身旁一直延伸到河邊的灌木叢。
她回頭看向小六,語氣軟了些:
宓瑤“瞧著像是爬了很久才到這兒的,要不要……再拿塊糕給他?”
小六正蹲在門檻上喝水,聞言挑了挑眉頭,咽下嘴里的糕:
小夭“你呀,總這么心軟。麻子已經給過餅了,咱們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p>
話雖這么說,卻還是起身從陶盤里又拿了塊糕,遞給麻子:
小夭“你再給他送過去吧,順便看看他還能不能動?!?/p>
宓瑤看著他的動作,悄悄笑了,轉身回屋去收拾碗筷:
宓瑤“我再去給你溫碗米湯,光吃糕和涼水,仔細傷胃?!?/p>
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黑影動了動,小六看向叫花子。
麻子的準頭還不錯,半塊餅子就掉在叫花子的身邊,可他好似連伸手的力氣都已經沒有,顯然一直都沒去拿。
小六邊嚼著干餅邊瞧著,心里忽然晃過宓瑤的影子——要是姐姐在,這會兒早端著溫水過去了,哪會像他這樣只站著看。
半晌后吃完餅,小六用袖子抹了下嘴,剛把水瓢扔回水缸,就聽見屋里傳來宓瑤的聲音:
宓瑤“小六!要出診就早點走,我把你常用的藥包收拾好了,別又忘帶!”
小夭“知道啦姐!”
小六應了一聲,哼著小曲拎起藥箱,路過院門口時又忍不住朝那團黑影瞥了一眼,終究還是邁步出了門。
傍晚時分,小六剛踏進院門,就聞到了米粥的香氣。宓瑤正站在灶臺邊舀粥,見他回來便笑著招手:
宓瑤“快洗手吃飯,今天煮了雜糧粥,給你留了碗稠的?!?/p>
一屋子人熱熱鬧鬧開飯,小六扒拉完兩碗粥,用手背抹了抹嘴,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本想回屋整理藥方,卻聽見宓瑤問:
宓瑤“你下午說去河邊采薄荷,采著了嗎?”
小夭“啊……還沒,我去消食散步,順道再找找?!?/p>
小六隨口應著,腳步一拐竟背著手出了院門。
“六哥,你去干什么?”麻子湊過來問。
小夭“消食散步?!?/p>
小六頭也不回地應著,心里卻在嘀咕——總不能說,是怕姐姐念叨他見死不救吧。
他在河邊晃了一圈,沒采半片薄荷,反倒哼著小曲踱回了叫花子身邊,那半塊餅恰好落在他腳下。小六蹲下,故意把腳往前挪了挪,碾到了餅邊:
小夭“我踩壞了你的餅,你想要什么賠償?”
叫花子一聲未發(fā),小六抬頭看著天,上弦月,冷幽幽地掛在天邊,如同老天的一抹譏諷世人的嘲笑。
半晌后,小六伸手抱起叫花子,是個男人,骨架子不小,可骨瘦如柴,輕飄飄的,一點不見沉。他踢開門進了院子,揚聲喊:
小夭“老木,去燒熱水,麻子、串子來搭把手!”
正坐在院里嬉笑吹牛的三人見了,倒沒多詫異,麻溜地起身忙活。剛巧宓瑤端著洗好的草藥從灶房出來,瞥見小六懷里的人,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宓瑤“撿回來的?瞧著這模樣,怕是要費不少心思?!?/p>
小夭“先看看再說,總不能讓他死在門口?!?/p>
小六把人放在榻上,麻子緊跟著端著溫水、點了油燈進來。小六吩咐:
小夭“給他擦擦身子,喂點熱湯,真有治不了的傷,也別硬撐。”
剛跨出門,就聽見麻子的驚叫聲炸起來。小六立即回頭,見麻子臉色慘白,手都在抖:“六哥!你……你快來!這人臉腫得跟豬頭似的,渾身冰涼,只怕……只怕活不了!”
宓瑤也聞聲過來,站在門口沒進去,只朝里掃了一眼,語氣平靜:
宓瑤“臉是外傷淤腫,倒不算致命,就怕內里傷了臟腑。你要是想救,就把上次剩的止血散拿出來,要是不想,也別讓他在這兒咽氣,晦氣?!?/p>
小六俯身查看,男子整張臉青紫腫脹,完全看不清五官,碩大的腦袋配著蘆柴棒似的身子,透著股說不出的凄慘。他抬頭看向門口的宓瑤,語氣帶著點試探:
小夭“姐,你那兒還有溫著的粥嗎?先給他喂點?!?/p>
宓瑤沒應聲,轉身往灶房走,走了兩步才回頭:
宓瑤“粥在鍋里溫著,我去拿碗。但丑話說在前頭,要是救不活,你自己處理,別指望我?guī)湍懵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