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里的掛鐘時針悄然滑過午夜十二點,月光像被過濾過的牛乳,透過客廳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織出一片朦朧的銀紗。靈汐蜷縮在紙箱里,原本平穩(wěn)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后背上的肌膚泛起淡淡的微光 —— 這是她化為人形的征兆。經(jīng)過這些天的適應(yīng),她已經(jīng)能勉強控制變身的時機,不再像最初那樣被動,只是每次化形時,身體仍會傳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感,像有無數(shù)只小蟲子在肌膚下鉆動。
她悄悄從紙箱里探出頭,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 二樓臥室里傳來林俊杰均勻的呼吸聲,間或夾雜著書頁翻動的窸窣聲,他睡前總愛讀半小時書,此刻應(yīng)該還沒睡熟。靈汐屏住呼吸,調(diào)動體內(nèi)的妖力,月光下,她的身體緩緩拉長、變形,雪白的皮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細膩的肌膚。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身下柔軟的羊絨墊變成了冰涼的木地板,原本覆蓋全身的絨毛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狐族香氣。
靈汐茫然地抬起手 —— 那是一雙人類女子的手,指尖纖細,指甲泛著淡淡的粉暈,與她熟悉的爪子截然不同。她試著握了握拳,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 “咔咔” 聲,這種陌生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晃了晃手,像個好奇的孩子??蛷d里的落地燈還亮著一盞,暖黃色的光芒灑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墻上,像一幅模糊的水墨畫。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了沙發(fā)上 —— 那里搭著一件林俊杰的白色襯衫,是他下午回家時隨手放在那里的,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靈汐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沖動,她想起每次化為人形時,身上總是空蕩蕩的,而林俊杰每次出門都會穿上各式各樣的衣服,或許,穿上衣服,就能更像人類一點?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卻因為不熟悉人類的站姿,踉蹌著跌坐在地毯上,裙擺(如果那能算作裙擺的話)散開,露出光潔的小腿。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這兩條細長的肢體與她記憶中強健有力的后腿大相徑庭,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無助。靈汐咬了咬嘴唇,再次嘗試站起身,這次她扶著沙發(fā)邊緣,慢慢站穩(wěn),雖然身體還有些搖晃,但總算能勉強保持平衡。
她一步步挪到沙發(fā)旁,伸手拿起那件白色襯衫。襯衫很大,比她的身形寬了整整一圈,布料柔軟順滑,還殘留著林俊杰的體溫。靈汐學著林俊杰穿衣服的樣子,將襯衫套在身上,卻因為分不清正反面,折騰了半天也沒穿好,反而把自己裹成了一個 “粽子”。她急得團團轉(zhuǎn),耳朵(雖然此刻是人類的耳朵,卻仍保留著狐族的敏銳)緊緊貼在腦袋上,細密的汗珠順著光潔的額頭滑落,在暖黃的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好不容易將頭從領(lǐng)口鉆出來,襯衫卻歪歪扭扭地掛在身上,袖口堆在手腕處像兩只鼓起的燈籠。靈汐試圖整理衣領(lǐng),指尖卻不小心勾住了襯衫的走線,扯出一截白色線頭。她慌慌張張地想要把線頭塞回去,反倒把領(lǐng)口扯得更歪,整個人像被衣服困住的蝴蝶,在原地撲騰。
襯衫太長,下擺拖到地上,蓋住了她的腳踝,走起路來像拖著一條白色的尾巴,每走一步都會踩到衣角。靈汐試著邁出第一步,卻因為踩到襯衫下擺,重重地摔在地毯上,疼得她忍不住 “嘶” 了一聲。她揉了揉摔疼的膝蓋,眼眶微微泛紅,卻沒有放棄 —— 她想起林俊杰走路時挺拔的姿態(tài),想起他每次出門前整理衣領(lǐng)的認真模樣,心里涌起一股不服輸?shù)膭蓬^。
靈汐再次扶著沙發(fā)站起來,這次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襯衫下擺,避免踩到衣角。她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嬰兒,一步一步慢慢挪動,每走一步都要停頓一下,確認自己不會摔倒??蛷d里的茶幾上放著一個蘋果,是林俊杰下午吃剩下的,靈汐的目標就是走到茶幾旁,拿到那個蘋果 —— 在她看來,能獨立走到茶幾旁,就是學會人類走路的第一步。
她走得很慢,中途又摔了兩次,膝蓋和手肘都蹭到了地毯,雖然不疼,卻讓她的心里泛起一陣委屈??擅看蜗氲搅挚〗軠厝岬难凵?,想到他教自己用食盆吃飯時的耐心,她就會重新鼓起勇氣,繼續(xù)往前走。終于,在摔了第三次后,靈汐成功走到了茶幾旁,她伸手拿起那個蘋果,舉在眼前,像舉起了一份珍貴的戰(zhàn)利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就在這時,一陣夜風突然掠過窗欞,將紗簾掀起一角。靈汐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一顫,手中的蘋果險些掉落。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窗戶,卻在余光中瞥見了客廳的落地鏡。鏡子里映出一個陌生的身影 —— 那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長發(fā)如瀑,泛著淡淡的銀輝,垂落在肩頭;眉眼精致得像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眼尾微微上挑,帶著狐族特有的魅惑,可瞳孔里滿是好奇,像迷路的孩子;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衫,下擺拖到地上,顯得格外嬌??;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比青丘最純凈的玉石還要耀眼。
靈汐被鏡中的人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卻又因為踩到襯衫下擺,再次摔倒在地。她坐在地上,膝蓋微微發(fā)疼,卻顧不上揉,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鏡中的自己。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在青丘時,她總是以狐形示人,即便化形,也從未這般仔細端詳過自己的模樣。此刻鏡中的女子,與她印象中那些威嚴的狐族長輩截然不同,倒像是從人間話本里走出來的柔弱少女。
她爬起來,再次走到鏡子前,伸出手,輕輕觸碰鏡面,鏡中的人影也做出同樣的動作。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才恍惚意識到,這就是自己的人形。她湊近鏡子,仔細端詳著鏡中的面容。眉梢處還殘留著一道淺淺的疤痕,正是之前被獵網(wǎng)劃傷的地方,此刻卻為這張完美的面容增添了一絲別樣的韻味。靈汐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讓她更加好奇,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柔軟的發(fā)絲從指縫間滑落,像流水般順滑。
突然,她想起了在青丘時,遇到危險時會齜牙咧嘴警告敵人的習慣。靈汐對著鏡中的自己齜了齜牙,試圖露出尖銳的犬齒,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牙齒和人類一樣,整齊而潔白,沒有了狐形時的鋒利。她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又試著做出兇狠的表情,可鏡中的自己看起來不僅不兇,反而有些可愛,像個在鬧脾氣的孩子。
靈汐對著鏡子做了各種表情 —— 她皺了皺眉頭,模仿林俊杰思考時微微瞇起眼睛的樣子;她嘟了嘟嘴,模仿公園里看到的小女孩撒嬌時鼓起腮幫的模樣;她還試著擠出一個笑容,鏡中的自己嘴角上揚,眼睛彎成了月牙,看起來格外溫柔。她玩得不亦樂乎,完全忘記了時間,直到窗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才意識到天快要亮了。
她趕緊走到沙發(fā)旁,想要脫下襯衫變回狐形,卻又因為分不清領(lǐng)口和袖口,再次把自己裹成了 “粽子”。靈汐急得團團轉(zhuǎn),耳朵緊緊貼在腦袋上,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 如果在天亮前變不回狐形,被林俊杰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他會不會因為自己是妖而厭惡她、趕走她?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輕微的響動 —— 是林俊杰翻身的聲音。靈汐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顧不得多想,胡亂地扯著襯衫,想要把它脫下來?;艁y中,襯衫的紐扣被扯掉了一顆,滾落在地毯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靈汐趕緊蹲下身,想要撿起那顆紐扣,卻因為動作太急,再次摔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聽著樓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就在這時,她的身體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酥麻感,妖力瞬間歸位,身體在燈光下快速縮小、變形。她只覺得眼前一花,再次落地時,已經(jīng)變回了那只雪白的小狐貍,身上的襯衫滑落下來,堆在地毯上,那顆掉落的紐扣就躺在她的爪子旁。
靈汐來不及多想,迅速鉆進沙發(fā)底下,蓬松的尾巴緊緊貼在身體兩側(cè),心臟狂跳不止,鼻尖因為緊張而微微抽動。她能聽到樓上的腳步聲停了一會兒,又漸漸遠去,應(yīng)該是林俊杰只是起夜,又回臥室了。靈汐在沙發(fā)底下蜷縮了很久,直到確認周圍沒有動靜,才敢慢慢探出頭。
燈光下,那件寬大的白襯衫靜靜躺在地毯上,像一朵盛開的白色花朵,旁邊還躺著那顆掉落的紐扣。靈汐用鼻子輕輕蹭了蹭襯衫,試圖從上面找到一些安全感,卻發(fā)現(xiàn)襯衫上還殘留著自己人形時的體溫,這讓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她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撿起那顆紐扣,把它藏進沙發(fā)底下的縫隙里 —— 這是她和人類世界的秘密約定,也是她努力學習人類生活的證明。
靈汐跳回紙箱里,蜷縮在柔軟的羊絨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剛才學走路的笨拙模樣、對著鏡子齜牙的好奇、還有差點被發(fā)現(xiàn)的驚險,都像烙印一樣刻在她的心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執(zhí)著于學習人類的生活,或許是因為林俊杰,或許是因為她渴望融入這個充滿溫暖的世界,又或許,是因為她想找到屬于自己的 “歸屬感”。
天快亮了,東方泛起淡淡的魚肚白。靈汐最后看了一眼沙發(fā)上的襯衫,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嘴角卻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對她來說,學習人類生活的道路還很長,或許還會遇到更多的困難和笑話,但她不會放棄。因為她知道,在這條路上,有林俊杰的陪伴和守護,而這份溫暖,就是她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
而此刻,二樓的臥室里,林俊杰翻了個身,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似乎在做一個美好的夢。他不知道,在樓下的客廳里,有一只狐妖,正為了融入人類世界而努力,正為了他們之間的未來而奮斗。他更不知道,沙發(fā)底下,藏著一顆小小的紐扣,那是靈汐努力的見證,也是他們之間跨越種族羈絆的小小縮影。
當?shù)谝豢|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客廳時,靈汐睜開眼睛,從紙箱里跳出來,跑到沙發(fā)旁,看著那件白色襯衫,心里滿是期待。她知道,今晚,她還會繼續(xù)學習人類的生活,繼續(xù)朝著 “成為人類” 的目標努力。而這份努力,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個溫柔待她的人類,為了那份來之不易的溫暖與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