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程，月在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中度過。
數(shù)學老師講的公式左耳進右耳出，國文課上的俳句賞析更是如同天書。她的全部心思，都反復咀嚼著課間那短暫而驚心動魄的對話，以及越前龍馬最后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句“說不定比你想象的要近哦”不斷在腦海里回放，每想一次，月的臉頰就熱一分。當時憑著一股沖動說出口，現(xiàn)在回想起來，簡直是社死現(xiàn)場級別的尷尬！她怎么能對那個越前龍馬說這種話？！
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奇怪又自大的家伙？
這種忐忑和后悔的情緒，一直持續(xù)到午休鈴聲響起。
同學們紛紛拿出便當盒，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教室瞬間充滿了食物的香氣和熱鬧的談笑聲。朋香和櫻乃也拿著可愛的便當盒，猶豫了一下，似乎想邀請這位新同桌一起用餐。
月此刻卻完全沒有心情社交。她需要一點空間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而且，她也不想在越前龍馬可能出現(xiàn)的范圍內(nèi)繼續(xù)待著——至少現(xiàn)在不想，她還沒準備好再次面對他。
她匆忙地從書包里拿出早上從公寓帶出來的簡易午餐——一個便利店買的波蘿包和一盒牛奶，對著朋香和櫻乃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那個……我有點事，先去一下外面！”
說完，幾乎像是逃跑一樣，快步離開了教室。
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走廊上走著，躲避著人群。不知不覺間，她順著樓梯，來到了教學樓的天臺。
推開沉重的鐵門，帶著初夏溫度的風立刻拂面而來，吹散了心中的些許煩悶。天臺空曠而安靜，與樓下喧鬧的教室形成了鮮明對比。這里似乎是獨處的好地方。
然而，當月走到天臺欄桿邊，正準備享受片刻寧靜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基地”并非她一人獨占。
在天臺另一個相對的角落，靠近水塔的陰影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靠墻坐著。
白色的帽子扣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微抿的嘴唇。他曲著一條腿，手臂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邊放著一盒打開了的、看起來像是從食堂買的炒面面包和一瓶芬達。
是越前龍馬。
他居然也沒在教室，而是選擇了天臺這個清凈地。
月的心臟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就想轉(zhuǎn)身溜走。但就在她腳步挪動的瞬間，對方似乎聽到了動靜，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一下，蓋在臉上的帽子也被一只手指頂起，露出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僵在原地的她。
四目再次相對。
空氣瞬間凝固。
月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躥紅，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完了完了，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他！他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跟過來的？
越前龍馬的眼神里也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甚至帶著點被打擾的懶洋洋。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那目光仿佛在問：“有事？”
月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情急之下，她舉了舉手里的波蘿包和牛奶，干巴巴地擠出一句：“我……我來這里吃午餐……打擾了？”
越前瞥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只是把帽子又往下拉了拉，似乎打算繼續(xù)他的小憩，默認了她的存在。
月松了一口氣，又有點莫名的失落。他果然……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距離他最遠的對角線欄桿旁，背對著他，小口小口地啃起了自己的波蘿包。面包很甜，但她卻吃得食不知味，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那個存在感極強的少年身上。
她能聽到他打開芬達罐子的輕微“呲”聲，能聽到他偶爾移動時衣服摩擦的窸窣聲。天臺的風聲，遠處街道的嘈雜聲，此刻都仿佛被屏蔽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這些細微的、來自于他的聲響。
安靜得令人窒息。
這樣下去不行！月在心里吶喊。好不容易有了獨處的機會（雖然對方可能并不想要），難道就要這樣沉默到午休結(jié)束嗎？那她的愿望時限豈不是又要白白浪費一天？
可是……要說什么？道歉？解釋課間的話？還是繼續(xù)聊網(wǎng)球？哪個選項聽起來都很蠢……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只吃了一半的波蘿包上。這是便利店的新款，夾心是濃郁的牛奶醬和一點點焦糖漿，口感很特別，是她那個時代流行的口味。
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赴死就義般，猛地轉(zhuǎn)過身。
越前似乎正拿起炒面面包準備咬下去，被她這突然的動作打斷，動作頓住，再次抬眼看向她，眉頭幾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這個奇怪的轉(zhuǎn)學生又想干什么。
月的心臟砰砰狂跳，臉頰燙得可以煎雞蛋。她一步一步挪過去，在距離他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然后鼓起勇氣，將手里剩下的半個波蘿包遞了過去，聲音細若蚊蚋：
“那個……越前君，要不要……嘗嘗這個？是……是國外很流行的口味……和炒面面包換換口味？”說完她就想把自己埋了！這借口爛透了！他怎么可能——
越前龍馬看著她，又看了看她手里那個看起來確實和普通波蘿包不太一樣、散發(fā)著甜膩香氣的東西，沒有立刻回答。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月舉著面包的手微微顫抖，羞恥感幾乎要將她淹沒。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堅持不住縮回手了。
就在她即將放棄的那一刻，越前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炒面面包，然后，伸出了手。
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帶著常年握拍留下的薄繭，輕輕地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半個波蘿包。
指尖不可避免地輕微觸碰到了她的掌心。
一瞬間，月仿佛被微弱的電流擊中，整個人都僵住了。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和略微粗糙的觸感。
真實的……觸碰。
他……接過去了？
越前拿著那個波蘿包，低頭打量了一下，然后似乎沒什么猶豫，張嘴咬了一口。
月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反應(yīng)。
他咀嚼了幾下，腮幫子微微鼓動，表情沒什么太大變化，但也沒有露出嫌棄或者拒絕的神色。咽下去之后，他才淡淡地評價了一句：“……太甜了?！?/p>
雖然是吐槽，但月卻像是聽到了天籟之音！
他沒有扔掉！他吃了！還給出了評價！
巨大的喜悅沖垮了緊張和羞恥，讓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對吧！但是牛奶醬和焦糖混合的味道很奇妙吧？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越前抬眸瞥了她一眼，沒再接話，只是又咬了一口波蘿包，然后拿起旁邊的芬達喝了一大口，似乎在用碳酸飲料沖淡那甜膩的味道。
但他沒有停下，而是就著芬達，慢慢地把她給的那半個波蘿包吃完了。
月站在原地，心里像是炸開了無數(shù)朵小小的煙花，五彩繽紛。她不敢再打擾他，只是默默地退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心情卻和幾分鐘前已是天壤之別。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依舊沒有更多的交流。一個靠著欄桿小口喝牛奶，一個坐在陰影里喝芬達。天臺上的風依舊吹著，卻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平和。
午休結(jié)束的預備鈴聲響起。
越前龍馬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將空了的芬達罐子和炒面面包包裝紙精準地投進遠處的垃圾桶。然后，他壓了壓帽檐，朝著天臺門口走去。
經(jīng)過依舊有些發(fā)愣的月身邊時，他的腳步幾乎沒有停頓。
然而，就在他即將推開鐵門的那一刻，一個低沉而清晰的聲音，伴隨著風聲，輕輕地飄了過來。
“多謝?！?/p>
月猛地抬起頭，只來得及捕捉到他消失在門后的背影和那句消散在空氣里的、簡短得幾乎讓人以為是幻聽的……
道謝？
他……說了“多謝”？
為了那半個甜膩的波蘿包？
巨大的、不真實的幸福感如同溫泉水，瞬間包裹了她全身，讓她四肢百骸都暖洋洋、軟綿綿的，幾乎要站不穩(wěn)。
他接受了她的食物。
并且，道謝了。
這算不算……關(guān)系破冰的第一小步？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