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越前宅的院子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暖意。龍馬剛結束晨練,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正拿著毛巾擦拭,就看見自家那位不修邊幅的老爹南次郎斜倚在廊下,手里晃著本最新的泳裝雜志,笑得一臉“猥瑣”。
“喲,青少年,周末有什么安排嗎?”南次郎看似隨意地開口,眼神卻賊溜溜地在龍馬身上打轉。
龍馬壓了壓帽檐,習慣性地回了一句:“還差得遠呢?!蓖ǔ_@種對話之后,就是無休止的練習賽邀請。
然而今天南次郎卻不按常理出牌。他合上雜志,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哎呀,年輕人總待在家里對著墻壁打球多沒意思。這么好的天氣,聽說多摩湖那邊的游樂場新開了個號稱全日本最恐怖的鬼屋哦?”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龍馬,“嗯…不知道小月那丫頭膽子怎么樣,估計會被嚇得哇哇叫吧?哈哈哈!”
龍馬動作一頓,腦海里下意識地浮現(xiàn)出月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以及…如果她被嚇到可能會有的表情。他抿了抿唇,沒接話。
南次郎見狀,嘴角咧得更開了,湊近幾步,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嘀咕”:“哎呀,真是的,邀請女孩子去游樂場不是挺好嘛?年輕人要主動點啊,像你老爸我當年…”
“啰嗦?!饼堮R打斷他,耳根卻微微有些發(fā)熱。他抓起旁邊的芬達,咕咚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汽水似乎也沒能壓下心里那點被說破心思的別扭。
邀請…月去游樂場?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就像種子落入了土壤,開始悄無聲息地發(fā)芽。整整一天,它都在龍馬的腦海里盤旋,甚至在他對著發(fā)球機練習時,都會偶爾走神。
該怎么開口?直接說“周末一起去游樂場”?
會不會太突然了?
她要是拒絕了怎么辦?
只是去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萬一她答應呢?
各種思緒雜亂地交織在一起,讓一向冷靜的越前龍馬難得地感到一絲煩躁和…期待。
直到周五放學后,他和月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空氣里彌漫著夏日草木的清香。月正輕聲說著今天課堂上有趣的事情,眼眸彎彎,側臉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
龍馬捏了捏單肩包的帶子,手心似乎有點冒汗。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聲音聽起來像平時一樣平淡。
“喂?!?/p>
“嗯?”月停下話語,轉過頭看他,眼神帶著詢問。
龍馬目視前方,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帽檐投下的陰影恰好遮掩了他些許不自然的神情。“明天…周末了?!?/p>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呢?!痹滦χ貞?,似乎沒察覺他的異常。
“嗯…”龍馬頓了頓,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語速稍微快了些,“聽說多摩湖那邊新開了個游樂場?!?/p>
“啊,我也聽說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痹碌恼Z氣帶著向往。
就是現(xiàn)在!龍馬深吸一口氣,幾乎是脫口而出:“要去嗎?”
“誒?”月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
話已出口,龍馬反而鎮(zhèn)定了些,他偏過頭,目光瞥向路邊的櫻花樹(雖然已過花期),努力讓語調保持平穩(wěn):“我說,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那個游樂場?”
短暫的沉默。
龍馬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開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然而,下一秒——
“真的嗎?”月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盛滿了星星,“龍馬君要邀請我去游樂場?”
被她這樣直白地反問,龍馬剛剛平復的別扭感又涌了上來,他下意識地壓低了帽檐,遮住大半張臉,含糊地應道:“…嗯。不去就算了?!?/p>
“去!我去!”月幾乎是立刻應道,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雀躍,“我很想去!明天什么時候?在哪里見面?需要我?guī)裁磫幔俊?/p>
她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開心,讓龍馬原本那點不自在瞬間煙消云散,嘴角甚至在她看不到的帽子底下,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嘛…十點,車站見?!彼Z氣依舊淡淡的,卻柔和了許多。
“好!絕對準時到!”月用力點頭,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讓夕陽都黯然失色。
于是,便有了此刻游樂場門口的這一幕。
周末的游樂場人聲鼎沸,充滿了孩子們的歡笑、情侶們的低語以及各種游樂設施運轉的轟鳴聲。月穿著一條清爽的連衣裙,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穿著休閑服、依舊戴著那頂白色FILA帽子的龍馬準時出現(xiàn)時,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龍馬君,這里!”
龍馬走過去,看了看周圍喧鬧的人群:“人還真多?!?/p>
“因為周末嘛!”月的聲音里依舊帶著興奮,“我們先玩什么好呢?過山車?旋轉木馬?還是那個新開的鬼屋?”她說到鬼屋時,語氣里帶著一絲好奇又有點怯怯的感覺。
龍馬瞥了她一眼:“隨便?!毙睦飬s暗自記下了她提到鬼屋時那一閃而過的猶豫。
最終,他們決定從相對溫和的項目開始。旋轉木馬上,月坐在一匹白色的飛馬上,回頭對著下面插兜站著的龍馬笑著揮手,相機快門聲響起(月堅持要拍照留念);云霄飛車下沖時,失重感引來一片尖叫,月也忍不住叫出聲,下意識地緊緊閉眼,風將她的長發(fā)吹得飛揚,而旁邊的龍馬則一臉淡定,只是在下沖的瞬間,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下身邊人的安全帶是否牢固;在射擊游戲攤位上,龍馬輕松地打中了所有目標,贏得了最大的那個玩偶(一只看起來有點丑的綠色恐龍),他面無表情地把恐龍塞到月懷里時,攤主大叔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月抱著幾乎有她半人高的恐龍玩偶,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龍馬君好厲害!”
“…還差得遠呢?!睒藴实幕卮穑Z氣里似乎并沒有多少不耐煩。
他們就像所有普通的高中生情侶一樣,穿梭在各個項目之間,分享著一盒冰淇淋,討論著下一個目標。月全程都處于一種高度開心的狀態(tài),而龍馬雖然話不多,但也會偶爾回應她的提議,或是被她夸張的反應逗得微微挑眉。
氣氛融洽得甚至讓月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們真的只是一對尋常的、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小情侶,享受著平凡的約會時光。
然而,這份“尋?!焙芸炀捅淮蚱屏恕?/p>
站在那個號稱“全日本最恐怖”的鬼屋入口前,陰森的音樂和不時傳來的凄厲慘叫(顯然是音響效果)讓月剛剛的勇氣瞬間縮水了一大半。入口被設計成一個張開的巨型惡魔嘴巴,黑黝黝的,透著一股涼氣。
“那個…龍馬君,”月下意識地往龍馬身邊靠了靠,聲音有點發(fā)虛,“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龍馬看了一眼那夸張的入口,又看了看身邊明顯開始緊張起來的月,嘴角似乎勾了一下:“不是你提議要來的嗎?害怕了?”
“誰、誰害怕了!”月嘴硬道,但緊緊抓著恐龍玩偶爪子的手卻出賣了她,“我只是覺得…里面可能通風不太好…”
“哦?”龍馬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率先朝入口走去,“那就走吧?!?/p>
“等、等等我!”月趕緊跟上,幾乎亦步亦趨地貼在他身后。
一進入鬼屋,光線瞬間暗了下來,只剩下一些幽綠或慘紅的光源閃爍不定,勉強照亮腳下狹窄而曲折的路徑??諝饫飶浡环N刻意營造的灰塵和霉味,冰冷的空氣仿佛能滲入皮膚。詭異的背景音樂和突如其來的尖叫、哭泣聲在耳邊環(huán)繞,根本分辨不出來源。
月的心跳開始加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全身的感官都處于高度警覺狀態(tài)。
“啊!”一個掛著白布、突然從天花板掉下來的假幽靈讓她低呼一聲,猛地抓住了龍馬的手臂。
龍馬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力道和微微的顫抖,偏頭看了她一眼。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的緊張。他難得地沒有吐槽,只是淡淡地說:“假的?!?/p>
“我、我知道…”月的聲音有點抖,手卻沒有松開。
越往里走,恐怖機關越發(fā)密集。突然彈出的骷髏頭、地面毫無預兆的震動、從旁邊伸出的冰涼“鬼手”…每一次突襲都讓月驚得低叫,抓著龍馬手臂的手也越來越緊,后來幾乎是大半個身子都躲在了他身后,只探出半個腦袋警惕地觀察前方。
龍馬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和透過薄薄衣料傳來的、因害怕而加快的心跳節(jié)奏。他自己的身體似乎也因此變得有些僵硬,但并不是因為害怕鬼屋里的東西。一種陌生的、細微的電流感從她緊握的地方蔓延開,讓他有些分神。他甚至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清香,與周圍詭異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喂,”在一次經(jīng)過一個不斷開合的棺材機關時,里面的“僵尸”猛地坐起來,月嚇得整個人幾乎埋在他背上,龍馬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別扭,“…你不用抓這么緊吧?!?/p>
話雖如此,他卻并沒有甩開她的手,甚至在她因為下一個驚嚇而猛地縮緊手指時,默默調整了一下手臂的角度,讓她能抓得更穩(wěn)些。
“對、對不起…”月小聲道歉,聲音悶悶的,“但是…真的好可怕…”
“…還差得遠呢?!饼堮R的語氣聽起來依舊平淡,但腳步卻放緩了一些,似乎是在遷就身后這個“負重前行”的同伴。
這段黑暗而“驚險”的路程,在月的恐懼和龍馬微妙的忍耐(或者說縱容)中,總算走到了盡頭??吹匠隹诿髁恋墓饩€時,月幾乎是熱淚盈眶地松了一口氣,抓著他手臂的手也終于松開了。
重新站在陽光下,月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的驚慌和如釋重負,臉頰也因為剛才的緊張和害羞泛著紅暈。她偷偷瞄了一眼龍馬,他正一臉平靜地整理著剛才被她抓得有些皺的衣袖。
“那個…剛才,謝謝你,龍馬君。”月小聲道謝,有點不好意思。
龍馬壓了壓帽檐,遮住可能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沒什么。是你太膽小了?!?/p>
月鼓了鼓腮幫,卻無法反駁。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緊抓著他手臂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那堅實的觸感和傳來的溫度讓她臉上剛剛褪下去的熱度又有點回升的趨勢。
經(jīng)過鬼屋的“同甘共苦”,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在無聲中流淌。
之后又玩了幾個項目,夕陽開始西下,為游樂場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巨大的摩天輪在晚霞中緩緩轉動,像是一個巨大的光環(huán)。
“我們去坐那個吧,龍馬君!”月指著摩天輪,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據(jù)說在最高點可以看到很棒的景色哦!”
龍馬沒有反對。
坐進緩慢上升的摩天輪車廂,狹小的空間里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剛才在鬼屋的喧鬧和驚慌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逐漸彌漫開的安靜和…若有似無的曖昧。
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外面的景色逐漸開闊,游樂場的全貌、遠方的城市輪廓、以及天邊絢爛的晚霞都一覽無遺。美得如同畫卷。
但車廂內的兩人,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窗外。
月看著對面坐著的龍馬,他正望著窗外,側臉在夕陽余暉下顯得輪廓分明,長長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安靜下來的他,有一種不同于球場上的凌厲的帥氣。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比在鬼屋里時跳得還要厲害。是因為這狹小的空間嗎?是因為這太過浪漫的景色嗎?還是因為…身邊的人?
龍馬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回頭來。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窗外世界的喧囂被徹底隔絕,車廂里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霞光將他的眼眸映照得格外深邃,里面似乎映出了她有些怔忪的模樣。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平時的銳利和淡漠似乎被這暖色的光暈柔和了。
月感覺到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臉上,讓她臉頰發(fā)燙,忍不住微微垂下了眼睫,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裙擺。
車廂還在緩慢上升,一點一點地接近最高點。
一種無聲的張力在兩人之間蔓延。距離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
龍馬看著她微紅的臉頰和輕輕顫動的睫毛,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他身體似乎極其緩慢地、不易察覺地向前傾了一些。
月的心跳如擂鼓,幾乎要沖破胸腔。她似乎預感到即將發(fā)生什么,緊張得手指微微蜷縮,卻又帶著一絲模糊的期待。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顫。
摩天輪的車廂,終于抵達了最高點。窗外的晚霞絢爛到了極致,整個城市仿佛都在腳下。
浪漫的氣氛也醞釀到了極致。
他靠得更近了…近得她能感受到他清淺的呼吸拂過她的皮膚…
就在月以為那個期待又害怕的觸碰即將落下時——
“哐當!”
整個車廂猛地劇烈晃動了一下!
“呀!”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呼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預期的觸感并未落在唇上。
由于晃動,龍馬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旁邊的欄桿穩(wěn)住自己。
而那一個原本或許會落在唇上的吻,因為這意外的晃動和偏移,最終——
輕輕地、帶著一絲微涼的柔軟,擦過了月的臉頰。
時間仿佛靜止了。
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柔軟的觸感一掠而過,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中了兩人。
龍馬猛地向后退開,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一陣風。他迅速別開臉,抬手用力壓低了帽檐,幾乎將整張臉都藏進了陰影里,只露出微微泛紅的耳尖和緊繃的下頜線。
月則僵在原地,臉頰上被觸碰過的地方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瞬間變得滾燙無比,那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讓她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她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被親到的地方,心臟狂跳得幾乎失序,大腦一片空白。
狹小的車廂里,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剛才那極致浪漫的氛圍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撞得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尷尬、羞澀和…難以言喻的悸動。
摩天輪的車廂恢復了平穩(wěn),繼續(xù)它緩慢下降的旅程。
窗外是璀璨的夜景和依舊絢爛的霞光,但車廂內的兩人,一個死死盯著窗外(雖然可能什么都沒看進去),一個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都陷入了沉默。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比微妙的氣氛。
那個意外的、未完成的吻…
月的心跳依舊很快,臉上滾燙的溫度遲遲不退。她偷偷用指尖碰了碰剛才被親到的地方,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一絲陌生的、屬于龍馬的觸感和溫度。
這…算是什么?
而龍馬,帽檐下的臉色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緊抿著唇,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
下降的過程似乎比上升時漫長了許多。
直到車廂終于緩緩抵達地面,工作人員從外面打開門,新鮮空氣涌入,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到了。”龍馬率先站起身,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依舊沒有看月,徑直走了出去。
月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依舊發(fā)燙的臉頰,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也跟著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依舊有些微妙的尷尬和沉默。不像來時那樣自然,似乎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月時不時偷偷看一眼走在一旁的龍馬,他依舊習慣性地壓著帽檐,看不清表情。
那個摩天輪最高點的意外…
月的心緒依舊紛亂如麻。晚風吹在臉上,稍微帶走了一些臉上的熱意,卻帶不走心底那份混亂的悸動。
而龍馬,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握緊。
剛才那一瞬間的柔軟觸感和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似乎還隱約殘留著。
“…還差得遠呢?!彼麡O低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對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風里。
夜幕緩緩降臨,華燈初上,將兩人的身影拉長。
這次意外頻發(fā)卻又莫名悸動的游樂場之旅結束了。
但那份停留在臉頰的、未完成的親吻所帶來的漣漪,卻才剛剛開始蕩漾開來。
接下來…又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