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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就到了看醫(yī)生的日子。
許意其實很不喜歡江念白,不過準確來說,許意其實并不喜歡自己兒子身邊的每一個女性。
長久壓抑的生活讓許意的思維產(chǎn)生了嚴重的錯亂,她的意識里總是認為,只要是自己兒子和男人身邊出現(xiàn)的任何一個女人,對她都會造成巨大的威脅,會搶走她的男人,會搶走她的丈夫。
三人一同到達候診室的時候都沒有說話,候診室里的安靜得能夠聽見空調(diào)的嗡鳴聲,甚至如果仔細聽的話,還能夠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
許意板著臉,嘴角向下撇著,眼神挑剔地掃過室內(nèi)的每一處裝潢,仿佛在估算著這一次的心理治療的費用有多少是貢獻到這些東西上面。
檀健次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攥在膝蓋上,指關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出蒼白,細微的顫抖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與不安。
好在李醫(yī)生看起來溫和而專業(yè)。
李醫(yī)生我在這邊看到你們預約的是家庭關系心理咨詢,你認為你們之間有什么問題呢?
許意我不覺得我有什么問題。
許意醫(yī)生你覺得我有問題嗎?我吃得香睡得香,每天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我也不缺錢。
許意這個是我兒子。
提及檀健次,許意的表情從急切驟然轉(zhuǎn)為自負,眼底似有星火乍現(xiàn),異樣的光芒在瞳孔中跳躍而出,令人難以忽視。
許意醫(yī)生你知道嗎?我兒子很優(yōu)秀的,他很小的時候,才7個月,他就學會說話了,會叫爸爸媽媽。才2歲就已經(jīng)學會背靜夜思了。4歲就已經(jīng)會背乘法口訣了。
許意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的,就是不肯努力,就是想太多了。我總是跟他說,他沒有爸爸了,他爸爸不是什么好東西,做人要努力,要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但是他就是這樣,總是偷懶不肯努力。對所有的事情就是要想太多,想那么多又總是做不到。
許意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情緒如同脫韁的野馬愈發(fā)激動。到了最后那幾句話時,她的情緒已幾近失控,竟忍不住抬起手,似乎想要朝檀健次揮去。
許意的手抬起來的時候,被江念白伸出手攔住了。
檀健次有些驚愕,這不是許意第一次和江念白見面,但這確實是第一次江念白第一次為了檀健次防抗許意。
江念白阿姨,如果你要發(fā)脾氣,我想我們也應該要分清楚場合,醫(yī)生還在這里。
江念白我們今天來這里,不是來吵架的,是來尋求幫助的。
江念白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兩人僵持住,最后還是許意放下了手結(jié)束了沖突。
李醫(yī)生那您呢?您認為您有什么問題,您和您的母親又有什么樣的問題?
李醫(yī)生的這話是對檀健次說的。
檀健次我……我不知道。
檀健次我只是覺得,好像我的出生耽誤了我媽的人生??墒呛芏鄷r候我又會想,這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不能決定我的出生,可是我不想我的人生就這樣陷在泥里。
檀健次我也想像別人一樣。有明媚的人生,完美的工作,體面的收入。
檀健次可是我總是把事情搞砸。
檀健次沒能讓我媽媽過上他想要的生活,也沒能讓我爸爸回心轉(zhuǎn)意和媽媽在一起。
李醫(yī)生沒有評價檀健次的話,而是轉(zhuǎn)頭詢問了江念白的意見。
李醫(yī)生江小姐,你怎么看?
江念白坐直身體,聲音不大,但清晰而穩(wěn)定。她已經(jīng)努力在避開所有情緒化的詞語,像一個ai,又像是在陳述一份工作報告。
江念白我和檀先生,是在大學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的我正處于人生的低谷期。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后來我的母親再婚,我也沒有了生活費,大學時期過得很艱難。我和檀先生當時是一個社團的成員。我們一樣的內(nèi)向,一樣的不善言辭但又對外界充滿好奇。
江念白如果非要找到一個詞語來形容當時我們之間的關系,我認為抱團取暖很合適。
江念白后來我們發(fā)生了一些矛盾,分手了。檀先生的狀況變得更加糟糕,不再工作,不再好好生活。我心疼他,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于是我們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江念白不過阿姨不是很喜歡我。但我認為阿姨的思維模式好像出了點問題。如果非要從家庭關系咨詢上來說的話,我認為核心問題在于他們兩個人的家庭溝通模式上。
江念白阿姨對健次有著極高的期望。當然了,這極高的期望都是出于愛。但是阿姨的表達方式讓健次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