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寶貝，快長大……”

昏暗的室內(nèi)，燭火搖曳，映著一個女人近乎偏執(zhí)的側(cè)影。

她懷中抱著嬰兒，輕柔拍撫，低聲呢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脈深處擠出來的一般，帶著某種近乎瘋狂的祈愿。

“瑞雪，對不起，我……”男子跪在床前，頭顱低垂，聲音里浸滿了無力與愧悔，“我沒有辦法的……如果不這樣做，那孩子……根本活不下去。瑞雪，你知道的，我們趙家……”

“我不是氣這個，思秦，秦大少?！贝采系呐恕獜埲鹧├淅浯驍嗨?，她的臉色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直直刺向跪地的丈夫，“你清不清楚，若是失敗了，你的女兒就沒了！這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哪怕我張家再沒人性，也絕不可能拿一個嬰兒，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

“夫人，是我錯了……可下這命令的是我父親，也是趙家的族長啊?！壁w思秦的聲音干澀，“而且，若不激發(fā)她體內(nèi)的血脈之力，我們的女兒……隨時都可能因那股力量反噬而夭折。那是……‘言靈’的詛咒啊?！?/p>

張瑞雪沉默了片刻，眼中的凌厲漸漸被一種深沉的疲憊取代。她終究是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罷了，起來吧。跪著像什么樣子。過來，抱好你的閨女?！?/p>

時光如檐下的滴水，在不經(jīng)意間悄然流逝。

當(dāng)年的女嬰，很快抽條長成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趙桓曦，這個名字承載著家族復(fù)雜的期望與深藏的隱秘。

她常常一個人坐在那冰冷的青石臺階上，托著腮，仰頭望著被高聳院墻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如果那還能被稱為天空的話。

灰蒙蒙的霧氣永恒地籠罩著一切，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陽光成為一種遙遠而奢侈的記憶。

“唉……”一聲老氣橫秋的嘆息從她粉嫩的唇間溢出。

她內(nèi)心正掀起驚濤駭浪：啊啊?。∵@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世界末日了嗎？

為什么連太陽都沒有？！

老天爺，我不過就是腦子一抽，在中元節(jié)后半夜非要作死去看什么百年一遇的血月！

結(jié)果呢？

眼睛一閉一睜，就給我扔到這來了？！

穿越也得講基本法吧？這到底是哪個犄角旮旯的小說啊？！

她用一臉完全不符合五歲幼童身份的、飽含滄桑與郁悶的表情，再次深深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唯一的好處大概是，聽說自己還是個什么“少族長”？

嘖，聽起來挺唬人的。她苦中作樂地想，不管怎樣，總比穿回去當(dāng)那個快要被論文和實習(xí)逼成牛馬的苦逼大學(xué)生強。

忽然，她腦子里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

她猛地從臺階上跳起來，邁開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回屋里。

“阿娘！”她一頭扎進母親張瑞雪的懷里，仰起小臉，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天真又急切，“外面是不是在打仗？”

張瑞雪正對著一面銅鏡梳理長發(fā)，聞言動作一頓，溫柔地揉了揉女兒的頭頂：“寶寶，為什么這么問？”

“我……我看到的。”趙桓曦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努力裝出孩童式的真誠，盡管心臟因為編造謊言而怦怦直跳。

她不能直接說她知道歷史，只能用這種模糊的方式試探。

“唉，清朝腐敗，氣數(shù)已盡，打仗是早晚的事?！币粋€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父親趙思秦提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食盒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天下如今名義上還是大清的，但與吾等隱世之家何干？我們只需保住自家這一方天地便是。紫禁城里的那位，如今誰沾上，誰倒霉。”

“爹爹，”趙桓曦轉(zhuǎn)過頭，神情異常認真地糾正道，“可這片土地，是我們龍國的。不是清朝的?！?/p>

趙思秦微微一怔，隨即蹲下身，平視著女兒清澈卻過早透出聰慧的眼睛，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曦兒說得對，骨子里，血脈中，這山河永是龍國的。但現(xiàn)在，明面上它確實還姓愛新覺羅。時候……還沒到呢?！?/p>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在陳述某個古老的預(yù)言：“而且，家中的相士早已推演過，天命流轉(zhuǎn)，時機未至。”他抬起頭，看向妻子，“夫人，有些事，有些責(zé)任，曦兒必須開始接觸了?！?/p>

張瑞雪沉默地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木梳：“我明白。我會開始教她一部分我張家的東西，打基礎(chǔ)。但發(fā)丘指絕不可練，那手藝損陰德至極。這孩子是未來的趙家族長，不必去沾那地下的陰晦之氣?！?/p>

“嗯，依你?！壁w思秦頷首，打開了食盒。一股清雅恬淡的花香瞬間在室內(nèi)彌漫開來。

食盒里擺著幾樣小巧精致的糕點，形狀各異，能看出是用不同花瓣搗碎制餡，手藝極巧。

張瑞雪拈起一塊做成海棠花狀的粉白色糕點，遞給趙桓曦，柔聲道：“寶寶，拿去邊上吃吧。”

趙桓曦乖乖接過，抱著糕點走到一旁的繡墩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啃著，耳朵卻像只警覺的小兔子，高高豎起，捕捉著父母每一句壓低了的對話。

“你們趙家，打算讓孩子多大激發(fā)‘言靈’？”張瑞雪的聲音里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

“就這幾日了。越早越好，血脈中的力量已經(jīng)在她體內(nèi)涌動，壓制反而危險?！壁w思秦的語氣不容置疑。

言靈？！

坐在一旁的趙桓曦猛地噎了一下，趕緊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內(nèi)心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言靈？！

這個世界有言靈？！

等等！

龍族？！

這里是《龍族》的世界觀嗎？！

那我娘姓張……張家？！那個東北的麒麟張家？！

守護終極、族長起靈、壽命超長的張家？！那不是《盜墓筆記》里的嗎？！

我這是……穿到某個龍族和盜筆的混合同人世界里了？！

她飛快地心算了一下，現(xiàn)在是光緒九年，公元1883年……我的天，張起靈還沒出生呢！

距離他出生還得有十幾年！

趙桓曦的小臉?biāo)查g垮了下去，心里一陣失落，她還有機會親眼見到那個清冷強大、背負一切的偶像嗎？

小女孩捧著糕點，憂傷地嘆了口氣。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的母親也出自張家，就算不是本家，也極有可能同宗同源，說不定……還真有那么一絲機會呢？

然而，比起追星，更讓她心頭沉甸甸的，是腳下這片土地即將迎來的命運。整整一個世紀的屈辱、戰(zhàn)火、支離破碎的山河……想到歷史書上的那些記載，她的呼吸就有些困難。

如果……如果這里真的是《龍族》的世界，存在著擁有超自然力量的混血種……那么，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這些潛藏在歷史陰影下的力量，能否在這片土地最危難的時刻，為她撐起一線生機？

糕點香甜的味道還留在舌尖，但她心中的滋味，卻已變得無比復(fù)雜。

她望著父母凝重而隱藏著巨大秘密的側(cè)臉，隱約感到，自己這個“少族長”的身份，所承載的，恐怕遠不止一個家族的興衰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