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jié)。
窗內(nèi),我僵坐在床上,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血液逆流,手腳冰涼。腦海里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窗外,魏無羨那帶著明顯挑釁和唯恐天下不亂的欠扁聲音剛落,廊下那股幾乎能凍結(jié)靈魂的冰冷殺氣就如同海嘯般撲面而來!我甚至能想象出藍(lán)忘機此刻的表情——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恐怕已經(jīng)裂開了道道冰縫,琉璃色的眸子里醞釀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怒火!
“魏、嬰?!?/p>
藍(lán)忘機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冰冷,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砸在寂靜的夜空中,令人不寒而栗。
“立刻,回去?!?/p>
這已經(jīng)不是提醒,而是最后通牒。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拼命用眼神示意窗外的魏無羨:祖宗!你快走??!別再火上澆油了!
然而,魏無羨要是能這么聽話,他就不是魏無羨了。
他非但沒走,反而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凝滯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和刺耳。他甚至故意用指節(jié)又叩了叩窗欞,發(fā)出“噠噠”的輕響,語氣里充滿了無辜和委屈:
“含光君,這么兇干嘛?我只是來找姐姐探討一下學(xué)術(shù)問題,交流一下讀后感而已~云深不知處亥時息,蓮花塢可沒這規(guī)矩哦。還是說…”
他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里的促狹和惡意幾乎要溢出來:“…含光君也對我們討論的‘話本’感興趣,想一起聽聽?比如…某些人的…嗯…深情厚誼?”
“魏!無!羨!”我忍無可忍,壓低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他的名字,恨不得立刻沖出去用針線把他那張破嘴縫上!他這不是在死亡邊緣試探,他這是在死亡的雷區(qū)里蹦迪!還要拉著我一起同歸于盡!
廊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但那寂靜比任何聲音都要可怕,那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極致壓抑,是火山爆發(fā)前的短暫蟄伏。我甚至能聽到夜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
一道凌厲無比的劍氣毫無征兆地破空而來!并非針對窗戶,而是精準(zhǔn)地斬向魏無羨所站位置的前方地面!
“鏘——!”
青石板鋪就的地面瞬間被斬開一道深深的裂痕,碎石飛濺!冰冷的劍意彌漫開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和憤怒!
是避塵!
藍(lán)忘機竟然直接出手了!雖然只是警告,但這足以表明他已經(jīng)憤怒到了極點!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叫一聲,猛地捂住了嘴。
窗外的魏無羨似乎也嚇了一跳,安靜了一瞬。但下一秒,他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像是被徹底激發(fā)了逆反心理和某種惡劣的興奮感,聲音里都帶上了躍躍欲試的戰(zhàn)意:
“哦?含光君這是要動手?為了…不讓姐姐給我講‘故事’?”
他的語氣變得危險而興奮:“正好!我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雖然受了點傷,但陪含光君過兩招還是沒問題的!姐姐,你可看好了,話本里寫的‘月下交手’,是不是這樣的?”
我:“?。?!” 瘋了!都瘋了!魏無羨你個戰(zhàn)斗狂!你看不清形勢嗎?!藍(lán)忘機明顯是真怒了!你還敢約架?!還月下交手?!你這是要我的命??!
就在我絕望地以為下一秒就要上演云夢蓮花塢版“忘羨對決(血腥暴力版)”,并且我可能會成為那個被殃及的池魚、史上最冤CP粉時——
“夠了!”
一聲壓抑著極大怒火的冰冷呵斥響起,如同驚雷炸響。
但這一次,出聲的不是藍(lán)忘機,也不是魏無羨。
而是——
“大半夜的!都在這里吵吵什么?!成何體統(tǒng)!”
伴隨著這聲威嚴(yán)怒斥而來的,是一道凌厲的紫色電光——“啪!”地一聲抽在魏無羨和藍(lán)忘機之間的空地上,電光火石間,將兩人隱隱對峙的氣勢強行打斷!
虞夫人手持紫電,面色鐵青地站在不遠(yuǎn)處,身后跟著同樣臉色難看、舉著燈籠的江澄,還有被驚動、匆匆披衣趕來的江厭離和江楓眠。
顯然,這邊的動靜太大,終于把蓮花塢的大佬們都給炸出來了!
完了。徹底完了。
我從床上滾下來,腿軟得差點站不住。這不是修羅場了,這是三堂會審!公開處刑!
江澄一看到魏無羨衣衫不整(他自己拉的)地站在我窗外,而藍(lán)忘機面色冰寒持劍而立,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魏無羨就罵:“魏無羨!你他媽果然沒干好事!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姑娘窗外你想干什么?!還有你!”他又矛頭轉(zhuǎn)向我,雖然隔著窗戶,“我就知道你…”
“阿澄!”江楓眠出聲制止了江澄,但他的眉頭也緊緊皺著,目光在我們?nèi)酥g掃視,最后落在魏無羨身上,語氣帶著少有的嚴(yán)厲:“阿羨,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藍(lán)二公子,為何深夜在此動劍?”
魏無羨見到這陣仗,終于收斂了些許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臉上依舊沒什么悔意,只是撇了撇嘴,拉好衣襟,懶洋洋道:“沒什么啊,就是睡不著,來找姐姐聊聊天,結(jié)果含光君好像誤會了什么,非要讓我回去睡覺。”他把“誤會”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藍(lán)忘機面沉如水,收劍入鞘,對著江楓眠和虞夫人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冰冷,但恢復(fù)了一絲理智:“驚擾諸位,抱歉。夜半私會,于禮不合,故而勸阻?!?/p>
“私會?!”虞夫人一聽這兩個字,柳眉倒豎,紫電再次噼啪作響,目光如刀般射向我緊閉的窗戶,“好??!真是好大的膽子!在我蓮花塢就敢做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江澄!把那個女的給我拖出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
“阿娘!不是這樣的!”江厭離急忙上前解釋,“x姑娘是阿羨的救命恩人,想必其中必有誤會…”
“誤會?什么誤會?!”虞夫人根本聽不進去,“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個在里一個在外,還能有什么誤會?!還有藍(lán)二公子,你又是為何在此?”她狐疑的目光又轉(zhuǎn)向藍(lán)忘機。
藍(lán)忘機身姿挺拔,面無表情,但緊抿的唇線顯示他此刻心情極差,并不想多作解釋。
魏無羨卻唯恐天下不亂地插嘴:“含光君自然是擔(dān)心姐姐的安危,特意來‘守護’的咯~”他特意加重了“守護”兩個字,語氣曖昧不清。
藍(lán)忘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寒意幾乎能殺人。
江楓眠看著這混亂的場面,揉了揉眉心,沉聲道:“都閉嘴!此事蹊蹺,休要妄加揣測。x姑娘,”他轉(zhuǎn)向我的窗戶,語氣還算平和,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還請出來一見,將此事說清楚?!?/p>
我知道躲不過去了。哆哆嗦嗦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打開了房門。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好奇、審視、憤怒、懷疑、擔(dān)憂…各種視線交織成一張大網(wǎng),將我牢牢困在中央。我身上還披著藍(lán)忘機那件顯眼的外袍,更是顯得此地?zé)o銀三百兩。
虞夫人看到我身上的男子外袍,臉色更沉了。江澄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江厭離眼中充滿了擔(dān)憂。江楓眠目光深邃。藍(lán)忘機…他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外袍,立刻移開了視線,下頜線繃得更緊。魏無羨則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一副“看你怎么編”的看好戲表情。
我頭皮發(fā)麻,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找一個能勉強糊弄過去的理由。
“我…我…”我聲音發(fā)顫,“我只是晚上有些失眠,聽到窗外有動靜,以為是野貓…就起來看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魏公子…他說他傷口疼,睡不著,想找人說說話…然后含光君可能也是聽到動靜,擔(dān)心有宵小之輩,所以才過來查看…真的只是誤會!我們什么都沒做!”
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真誠無比,雖然知道這個借口漏洞百出(誰家野貓會用指叩窗還說話?),但總比承認(rèn)魏無羨來找我聊“話本”強!
“哦?傷口疼?睡不著?”虞夫人明顯不信,冷笑一聲,“那為何不去找醫(yī)師?不去找江澄?不去找阿離?偏偏來找一個認(rèn)識不到兩天的陌生女子?魏無羨,你何時變得如此嬌弱了?”
魏無羨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三娘子,這你就不懂了,姐姐比較會安慰人嘛~而且,她懂~得~多~啊~”他又開始意有所指。
我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
藍(lán)忘機的氣息又冷了幾分。
江澄怒道:“魏無羨你少給我油嘴滑舌!我看你就是心懷不軌!”
“阿澄!”江楓眠再次制止,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魏無羨和藍(lán)忘機,沉吟片刻,最終嘆了口氣,“罷了,此事或許確有誤會。但深更半夜,男女有別,終究不妥。阿羨,立刻回房休息,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再擅自打擾x姑娘。藍(lán)二公子,也請回房歇息吧。x姑娘,今夜受驚了,也請安心休息。”
他選擇了息事寧人,但顯然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說辭。
虞夫人還想說什么,被江楓眠用眼神制止了。她冷哼一聲,狠狠瞪了我一眼,又警告地瞪了魏無羨一眼,這才收起紫電,轉(zhuǎn)身離開。江澄也忿忿不平地跟著走了。
江厭離擔(dān)憂地看了看我們,柔聲道:“x姑娘,阿羨,含光君,都早些休息吧。”說完也隨著父親離開了。
一場風(fēng)波,看似暫時平息。
院中只剩下我、魏無羨和藍(lán)忘機三人。
氣氛依舊尷尬而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