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走廊盡頭的小會議室，臨時成了指揮所。
煙灰缸里塞滿了煙蒂，多得快要溢出來，煙蒂頂端的火星早已熄滅，只余下一層灰黑色的焦痕。
空氣污濁嗆人，混雜著濃得化不開的尼古丁味和速溶咖啡的苦澀，桌上散落著幾張皺巴巴的文件，其中一張邊角處還沾著干涸的褐色印記——是昨天混亂中濺上的血。
陸凜坐在唯一的辦公椅上，肘彎撐著冰涼的桌面，指尖反復(fù)按壓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那里的脹痛像生了根，隨著每一次心跳愈發(fā)尖銳。
屏幕幽光映著他下頜緊繃的線條，胡茬冒出青黑的一層，眼底沉積的暗影重得像化不開的墨。
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正循環(huán)播放著七年前南美倉庫的模糊監(jiān)控——畫面里，一個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的身影沖破火光，背著另一個人在硝煙里狂奔，那背影挺拔卻踉蹌，后肩處的布料被鮮血浸透，在夜色里洇出一片暗沉的紅。
手下人進出無聲，腳步輕得像貓，效率極高。他們遞來的情報碎片越來越多，拼湊出的真相卻越來越驚心，每一句匯報都像針，扎進陸凜早已緊繃的神經(jīng)。
“南美那邊剛傳回來的消息，七年前您被伏擊困在倉庫，是沈總帶了不到十個人的小隊撕開的口子。”匯報的人聲音壓得極低，遞上一份附有彈道分析的報告，
“您后頸那處舊傷的彈片，就是那時留下的——沈總替您擋了一顆奔后心去的流彈，彈片擦過他的肩胛骨，嵌進了您的頸側(cè)。”
陸凜的指尖頓住，目光落在報告里“沈清玄”三個字上，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想起每年換季時，沈清玄總會下意識地揉一揉左肩，那時他只當(dāng)是對方故作姿態(tài)的示弱，現(xiàn)在才知道，那是替他扛下的傷。
“三年前西碼頭的事，我們查清楚了?！绷硪粋€手下上前，語氣帶著幾分遲疑，“沈總腹部中槍后感染嚴(yán)重，醫(yī)院確實下過兩次病危通知。當(dāng)時……陸家有人動了醫(yī)院的關(guān)系，把特效藥的審批流程拖了整整三天，差點沒救回來?！?/p>
“誰？”陸凜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波動，低沉得像淬了冰。
“是……您二叔的貼身助理，用的是您二叔的私人印章?！?/p>
最后一份情報遞上來時，會議室里的空氣幾乎凝固?！白蛱斓臍⑹郑Y金鏈路繞了三個國家，最后指向的賬戶，是您二叔在瑞士銀行的秘密賬戶?！?/p>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碴，扎進陸凜耳中。先是凍僵他的血液，讓他渾身發(fā)冷，隨即又燃起滔天怒焰，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
二叔。那個一直覬覦家主之位、在他面前永遠(yuǎn)和藹可親的二叔。那個在前世“意外”車禍后，第一個沖到醫(yī)院“悉心照料”他的二叔。
原來從七年前開始，沈清玄就在替他擋災(zāi)。而他呢？被所謂的“家族仇恨”和那個莫名其妙的系統(tǒng)蒙蔽了雙眼，對沈清玄的付出視而不見，甚至在系統(tǒng)的“任務(wù)”下，一次次地誤解他、推開他
——他曾在沈清玄養(yǎng)傷時，當(dāng)眾斥責(zé)他“別有用心”；曾在他為陸家擋下商業(yè)陷阱時，說他“圖謀不軌”；甚至在前世，他還因為系統(tǒng)的“復(fù)仇指標(biāo)”，親手將沈清玄推向過險境。
胃里翻攪著惡心和巨大的悔恨，像有無數(shù)只手在里面抓撓，幾乎要嘔出來。陸凜猛地攥緊拳頭，指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脆響，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一條新信息來自一個加密號碼——這個號碼，他只在七年前南美倉庫的絕境里收到過一次，是沈清玄發(fā)來的救援坐標(biāo)。
沒有文字，只有一個附件。
陸凜的手指有些顫抖，點開附件的瞬間，電流的嘶鳴聲先傳了出來。音頻的噪音很大，像是從極遠(yuǎn)的距離偷錄的，夾雜著監(jiān)護儀“滴滴”的規(guī)律聲響和模糊的腳步聲。
開頭是幾個零碎的詞，“……藥……陸凜……”，聽不真切。
然后，一個他熟悉到刻骨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沈清玄的聲音，此刻卻因虛弱而斷斷續(xù)續(xù)，帶著高燒般的譫妄和破碎：“……回來……就好……”“……恨我也……無妨……”
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只剩下壓抑的、痛苦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扯著破風(fēng)箱，帶著細(xì)碎的痛感。
接著，是另一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屬于沈清玄的私人醫(yī)生：“沈先生，您體溫超過39度，再這樣下去會引發(fā)并發(fā)癥，需要鎮(zhèn)靜劑?！?/p>
“不……”那虛弱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偏執(zhí)，清晰地、一字一頓，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他……恨……”
錄音在這里戛然而止。
像一把巨錘，轟然砸碎陸凜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讓他恨?！?/p>
三個字，輕飄飄的，卻重逾千斤，砸得他心口發(fā)悶，幾乎喘不過氣。
原來那些所謂的“誤導(dǎo)”，那些故作冷漠的掌控，那些似是而非的“羞辱”……全都是沈清玄故意的。是他在意識模糊時，給自己劃下的牢籠，定下的劇本。
恨，是沈清玄唯一允許他存在的情感鏈接。
所以系統(tǒng)發(fā)布的任務(wù)永遠(yuǎn)是“復(fù)仇”，所以“仇恨值”是唯一的指標(biāo)——因為沈清玄只給了他這一條路。
他怕自己一旦卸下“恨”的偽裝，就會暴露那份深藏的脆弱，更怕陸凜知道真相后，會因為愧疚而留在他身邊，而非真心。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揉捏，痛得他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眶被逼得通紅，有濕熱的液體在眼底打轉(zhuǎn)，卻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這個瘋子……
這個徹頭徹尾的、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瘋子！
“凜哥？”手下?lián)鷳n地看過來，想上前卻又不敢動。
陸凜抬手制止，咳嗽漸漸平息。再抬頭時，臉上所有波動的情感已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近乎可怕的平靜。
只有眼底最深處，跳動著焚盡一切的幽暗火焰——那是對二叔的恨意，也是對自己過去的唾棄。
他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人在哪？”
“在城郊的三號安全屋，我們的人24小時盯著，沒讓他接觸任何人?！?/p>
“帶我過去?！?/p>
安全屋在地下三層，空氣潮濕冰冷，帶著一股霉味，只有一盞慘白的白熾燈懸在頭頂，光線晃得人眼睛發(fā)疼。
陸凜的二叔被反綁在鐵椅子上，頭發(fā)凌亂地貼在額頭上，昂貴的定制西裝皺巴巴的，胸前還沾著幾塊褐色的污漬——是剛才掙扎時蹭到的灰塵。
他臉上倒是沒什么傷，只有眼底無法掩飾的驚惶，像受驚的老鼠。
看到陸凜進來，他強自鎮(zhèn)定地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小凜？這是做什么？聽說你昨天出了事，二叔正擔(dān)心你，剛想聯(lián)系你……”
陸凜沒說話，一步步走過去，黑色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嗒、嗒、嗒”的清晰回響，在空曠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
他停在二叔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對方完全籠罩。然后，毫無預(yù)兆地，猛地抬腳，狠狠踹在對方的心口！
“砰——”
鐵椅子向后翻倒，重重撞在墻上，發(fā)出巨大的撞擊聲。二叔慘叫著蜷縮在地，身體弓成了蝦米，雙手緊緊捂著胸口，痛苦地干嘔起來，嘴角溢出一絲涎水。
陸凜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揪住他的頭發(fā)，迫使他仰起頭，對上自己的眼睛。那雙眼底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
“為什么？”他的聲音平靜得嚇人，卻比咆哮更令人膽寒，“陸家的家主之位，就這么讓你眼紅？”
二叔喘著粗氣，眼神閃爍不定，還想狡辯：“小凜，你聽我說，這都是誤會……是沈清玄，是他挑撥我們叔侄的關(guān)系！他一直針對我們陸家……”
“西碼頭的藥，是你拖的?！标憚C打斷他，每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砸得二叔臉色發(fā)白，“昨天的槍手，是你雇的?！?/p>
不是疑問，是陳述。是帶著絕對篤定的、不容辯解的陳述。
二叔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牙齒打顫：“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小凜，你別被沈清玄騙了，他…他就是個白眼狼……”
陸凜徹底失去了耐心。
他松開手，任由二叔的頭重重砸在地上，然后站起身，對旁邊的手下微一頷首。
兩個手下立刻上前，拿出一卷厚厚的濕毛巾——毛巾吸足了水，重得能壓斷肋骨。
他們蹲下身，將毛巾牢牢壓在二叔的口鼻之上。
掙扎聲瞬間變得沉悶而絕望，二叔的雙腿徒勞地蹬踹著，鞋底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刮痕，雙手被反綁在身后，只能瘋狂地扭動身體。
陸凜冷漠地看著，看著那張因缺氧而逐漸青紫扭曲的臉，看著他眼球里布滿的紅血絲，眼底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看一只無關(guān)緊要的螻蟻。
就在二叔的眼球開始上翻，掙扎的力度漸漸減弱時，陸凜才緩緩抬了抬手。
毛巾被撤開。
二叔像離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息，咳嗽不止，涕淚橫流，臉上的肌肉因為恐懼而抽搐著。
“名字。”陸凜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聽不出情緒，“給你錢、幫你聯(lián)系槍手、在醫(yī)院拖流程的，所有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p>
“……我…我說…我都說……”二叔徹底崩潰，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一連串名字和代號，甚至還交代了前世那場“意外”車禍的真相——是他動了陸凜父母的剎車，卻故意偽裝成事故，只為了早日掌控陸家的產(chǎn)業(yè)。
陸凜聽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
“名單上的人，一個不留?！彼麑χ娫捘穷^，聲音冷硬得沒有一絲溫度，“清理干凈，別留下任何痕跡?！?/p>
說完，他掛斷電話，看也沒看地上癱軟如泥的二叔，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處理掉?！北涞姆愿缆暳粼谏砗?，沒有一絲猶豫。
走出安全屋，午后的陽光刺眼得讓他瞇起了眼。他坐進車?yán)?，黑色的賓利緩緩啟動，引擎發(fā)出低沉的低吼，匯入車流。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醫(yī)院發(fā)來的消息。
【沈先生已蘇醒，生命體征趨于平穩(wěn)，已轉(zhuǎn)入VIP病房。目前仍需靜養(yǎng)，避免情緒波動?！?/p>
陸凜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反復(fù)摩挲著屏幕上“沈清玄”三個字，眼底的冰寒漸漸融化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沒有立刻去醫(yī)院，而是轉(zhuǎn)動方向盤，朝著城郊的墓園開去。
墓園坐落在半山腰，很安靜，只有山風(fēng)穿過松樹林的聲音。
陸凜停好車，沿著寂靜的石階一步步往上，石階上長著薄薄的青苔，有些濕滑。
最終，他停在一塊干凈簡潔的墓碑前——墓碑上沒有照片，只刻著兩個名字：陸振宏、蘇婉。
這是他的父母。
前世，他以為父母的死是意外；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是二叔精心策劃的謀殺。
而沈清玄，早在七年前就知道了真相，卻因為怕他沖動，一直沒敢說，只能默默替他擋下一次又一次的危險。
他站了很久，久到山風(fēng)浸透了他的衣衫，吹得他臉頰發(fā)疼。然后，他對著墓碑，極其緩慢地、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第一個躬，是替過去的自己道歉——道歉他的愚蠢和盲目，道歉他誤解了沈清玄的一片苦心。
第二個躬，是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他會讓二叔付出代價，會守住陸家，更會守住那個替他扛下一切的人。
第三個躬，是對自己的承諾——從此刻起，他不再是被系統(tǒng)操控的傀儡，他要做自己的主，要護沈清玄周全。
挺直脊背時，陸凜眼底最后一點殘存的猶豫和動蕩，徹底沉淀為冰冷的決意。
夕陽西下時，他終于驅(qū)車來到了醫(yī)院。
VIP樓層異常安靜，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完全吸收。
他推開病房門，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極淡的、屬于沈清玄的冷檀香——那是沈清玄常用的香薰味，清淡卻持久，像他的人一樣，低調(diào)卻深刻。
沈清玄醒著。
他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透明，唇色淺淡得近乎沒有顏色。
氧氣軟管已經(jīng)換成了更細(xì)的鼻飼管，蜿蜒著貼在他的下頜，連接著床頭的營養(yǎng)液。
他的手邊放著一本翻開的書，是加繆的《局外人》，但書頁很久沒動過了，顯然只是用來打發(fā)時間的。
聽到開門聲，沈清玄微微側(cè)過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有了短暫的凝滯。
沈清玄的眼神很靜，像是早已料到他會來，又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沉寂。
沒有驚訝，沒有質(zhì)問，也沒有期待——仿佛陸凜的到來，只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陸凜反手關(guān)上病房門，一步步走到床邊。他沒有坐下，只是站著，垂眸看著床上的人。
目光從他虛弱的臉，滑到纏著厚厚紗布的胸口（那里是昨天為了擋槍留下的傷），最后落在他搭在薄被外、插著留置針的蒼白手背上——手背上的血管很清晰，青色的，像脆弱的藤蔓。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壓得人喘不過氣。監(jiān)護儀“滴滴”的聲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許久。
陸凜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聽不出情緒：“七年前南美的彈片，三年前西碼頭的藥，昨天的槍手。”
他每說一句，沈清玄的眼神就細(xì)微地波動一下，像是平靜的湖面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一圈漣漪，但很快又歸于深沉的寂靜。
“我都知道了?！?/p>
最后四個字落下，病房里落針可聞。
沈清玄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像是被風(fēng)吹過的蝶翼。
他避開了陸凜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沉落的夕陽——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給他添了一絲暖色，卻沒能照亮他眼底的沉寂。
他的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
像是默認(rèn)，又像是無話可說。
陸凜預(yù)想過很多種場景——沈清玄的質(zhì)問、憤怒，甚至是冷漠的驅(qū)趕。但他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平靜。
平靜得讓他心慌。
陸凜向前傾身，伸出手。他的指尖帶著室外的微涼，沒有一絲猶豫，卻又極其小心地、近乎顫抖地，碰了碰沈清玄插著針頭的手背。
他避開了青色的血管，只是輕輕碰了碰他的指節(jié)——那觸感很涼，很軟，像易碎的瓷器。
沈清玄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接觸燙到。他倏然轉(zhuǎn)回頭看向陸凜，眼底終于裂開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還有一絲慌亂
——那是他從未在沈清玄臉上見過的表情，像堅硬的外殼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露出了里面隱藏的脆弱。
陸凜的目光死死鎖進他眼底深處，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沈清玄，你的劇本，我不演了。”
沈清玄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被陸凜接下來的動作打斷了。
陸凜的手指緩緩下滑，繞過留置針的膠帶，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擠進了沈清玄微涼的指縫里，然后緊緊扣住。
十指相扣。
冰冷的鉑金戒指硌著彼此的皮膚——這枚戒指，
是三年前沈清玄在西碼頭養(yǎng)傷時，“強塞”給他的，說是“陸家的規(guī)矩”，現(xiàn)在陸凜才知道，那是沈清玄怕他出事，特意找大師求的護身符。
“從現(xiàn)在起，”陸凜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帶著血腥味的承諾，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在骨頭上，“你的命，是我的?！?/p>
他俯身，逼近沈清玄，兩人的氣息幾乎交融。他的目光鎖死對方驟然失措的眼睛，語氣里帶著一絲狠戾，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珍視：
“誰再來拿，”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包括你自己——”
“我弄死誰。”
監(jiān)護儀的聲音突然快了幾分，滴滴的節(jié)奏變得急促，像是在回應(yīng)陸凜的話。
沈清玄看著他，眼底的驚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難以置信，有委屈，還有一絲被壓抑了很久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待。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然后，輕輕回握了陸凜的手。
很輕，卻很堅定。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將那枚鉑金戒指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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