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水桶里那個淚眼汪汪、雙馬尾耷拉著、一副世界末日表情的蘿莉倒影，劉茗（暫定）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正在一根接一根地崩斷。上學？學分？未來？。

巨大的沖擊之后，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詭異平靜感，反而慢慢涌了上來。

“算了…”她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寬大的男性T恤領(lǐng)口滑到肩膀，露出底下嬌小得離譜的身形，聲音有氣無力，還帶著點沒緩過來的奶唧唧的哭腔，“…反正都這樣了?！?/p>

她抬起小臉，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游樂場那巨大的、閃爍著廉價彩燈的摩天輪輪廓，一個清奇無比的念頭突然鉆進她一片混亂的大腦。

“動物園…游樂園…”她喃喃自語，眼睛一點點亮起了詭異的光，“…好像…一米五以下半價來著？”

她猛地扭頭，看向還在津津有味欣賞自己“杰作”的魔女師父，語氣突然變得異常認真，甚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扭曲的興奮：“師父！我以前去這些地方，可是實打?qū)嵸I了全票的??！這么多年！血虧！虧炸了！”

魔女正捏著她的另一撮頭發(fā)試圖編個小辮子，聞言動作一頓，隨即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一樣，眼睛唰地亮了：“噢——！不錯的思路啊徒兒！理財鬼才！這波是止損回血，不愧是為師看中的弟子，這思維方式已經(jīng)開始貼近魔女的精髓了！”

她高興地一拍手（差點把劉茗拍趴下），另一只手中的魔法杖瀟灑地轉(zhuǎn)了個圈，指向劉茗身上那件極其不合身的、像個大麻袋一樣的男性校服：“穿著這身去可不行，太礙事了，而且一點也不可愛！看為師的——變！”

一道柔和（但依舊粉得刺眼）的光芒閃過。

劉茗只覺得身上一輕，原本寬大粗糙的布料瞬間變成了貼合細膩的觸感。她低頭一看，差點又一口老血噴出來。

原本灰撲撲的校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極其精致、完美戳中某些特定人群萌點的童裝款洛麗塔裙。主體是純白色，點綴著大量的蕾絲花邊和蝴蝶結(jié)，裙擺蓬松得像個小蛋糕，胸口還有一個巨大的、絲絨材質(zhì)的粉色兔子頭裝飾。腳上是白色的蕾絲短襪和一雙圓頭小皮鞋，甚至頭上還被強行戴了一個同款的兔子耳朵發(fā)箍！

“怎么樣？為師親手搭配的‘人畜無害甜心兔兔出游套裝’！”魔女叉著腰，得意洋洋，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完美融入環(huán)境，激發(fā)所有年齡段潛在目標的保護欲與投喂欲！性價比之王！”

劉茗：“……”她現(xiàn)在只想把這身衣服扒下來塞進師父那張笑得很欠扁的嘴里。

但…算了。半價票。血賺。

帶著一種悲壯而又摻雜著詭異期待的心情，劉茗（穿著這身羞恥度爆表的衣服）踏上了前往本市最大游樂場（附帶動物園）的公交車。果然，如同魔女預言的那樣，她這身打扮加上那張?zhí)焐侨藨z愛的小臉，一上車就吸引了全車人的目光。

“哇！快看那個小妹妹！好可愛啊！”

“是COSPLAY嗎？像個小洋娃娃！”

“這裙子好漂亮，頭發(fā)也梳得好可愛，媽媽你看！”

“哎喲，這是誰家孩子，一個人出來玩？家長心真大…”

竊竊私語和毫不掩飾的贊嘆從四面八方傳來，有年輕女孩興奮的議論，有阿姨婆婆慈愛的目光，甚至還有幾個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男生偷偷拿出手機似乎想拍照（被劉茗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可惜毫無威懾力，反而被理解成了“小兔子瞪眼萌”）。

劉茗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fā)燒，只能死死低著頭，每一秒都是公開處刑。

好不容易熬到站，她幾乎是逃也似的沖下了車。

站在游樂場恢弘的大門口，看著售票窗口上方明晃晃的“身高測量尺”以及旁邊“1.5米以下兒童享半價優(yōu)惠”的醒目告示，劉茗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腰板（雖然并沒高多少），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售票窗口走去。

“阿姨，一張票?！彼ψ屄曇袈犉饋碚｜c，但還是又軟又糯。

售票阿姨探出頭，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特別是那身過于華麗的裙子和明顯稚氣未脫的臉蛋，笑容和藹：“小朋友，一個人來玩啊？身高超了一米四了吧？得買半價票哦。”她指了指旁邊的測量尺，“來，站過去阿姨看看。”

劉茗心臟砰砰跳，依言站過去。視線緊緊盯著那根橫桿。

刻度：148cm。

阿姨笑著遞出一張半價票。

“進去吧，注意安全啊，別和陌生人走哦?！?/p>

捏著那張半價票，劉茗感覺這張薄薄的紙片重于千斤！這不是票！這是勛章！是她用節(jié)操和性別換來的勝利果實！血賺！

踏入園區(qū)，那種成為焦點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她這身極度精致、與周圍普通T恤短褲格格不入的裝扮，加上獨自一人的狀態(tài)，回頭率高達百分之三百。

“媽媽！那個小姐姐好漂亮！我也想要那樣的裙子！”

“老公快看！那邊那個小不點，像不像你手機壁紙那個角色？”

“誒？她是哪個社團的表演人員嗎？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好想過去合影啊…”

“看起來好小只，好想摸摸頭…”

甚至有個拿著氣球的工作人員小姐姐蹲下來，笑瞇瞇地塞給她一根棒棒糖：“小妹妹，一個人嗎？要不要姐姐帶你去找工作人員廣播找一下家長？”

劉茗：“……謝謝姐姐，不用了，我在等朋友?！彼D出一個自認為很正常的笑容。

工作人員小姐姐卻被萌得捂住了心口：“天哪！太可愛了！那你自己小心點哦！”走遠了還一步三回頭。

劉茗面無表情地剝開棒棒糖塞進嘴里，甜膩的味道在口腔化開。她一邊吮著糖，一邊邁著小短腿，堅定地朝著第一個目標——過山車走去。

哼！看什么看！沒看過一米五以下的半價消費者嗎？！她今天就要把失去的，連本帶利地玩回來！

過山車，半價。

海盜船，半價。

旋轉(zhuǎn)木馬…這個本來就很便宜，但半價更香！

她還去動物園區(qū)的投喂點，用半價買了好幾杯胡蘿卜條，面無表情地投喂著圍過來的羊駝和兔子，看著它們湊近自己這身兔子裝，心情復雜。

一天下來，劉茗幾乎玩遍了所有能玩的項目，吃遍了所有小吃攤（兒童半價套餐），甚至還用套圈攤老板“看你可愛多送你兩個圈”的優(yōu)惠。套中了一只大兔子玩偶

體力消耗巨大，這具身體顯然不耐動，她累得幾乎要趴下，但精神卻異?？簥^。手里攥著一大把半價票根和優(yōu)惠券，像是攥著勝利的旗幟。

夕陽西下，她抱著那個兔子玩偶，坐在游樂場的長椅上，看著周圍逐漸亮起的霓虹燈，小口小口地啃著一支半價買的巨大棉花糖，蓬松的裙擺鋪在椅子上，像一朵被曬蔫了的小蘑菇。

雖然過程羞恥，目的扭曲，但…好像，確實…有點香？

就在她放空大腦，舔著棉花糖思考著明天是去動物園再把猛獸區(qū)半價逛一遍，還是去水上樂園再薅一次半價羊毛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p>

劉茗叼著棉花糖，茫然地抬起頭。

只見一個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穿著干凈白襯衫和卡其色長褲，氣質(zhì)很干凈的少年，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長椅旁，手里還拿著一個看起來價格不菲的單反相機。他耳根微微泛紅，眼神有些閃躲，不太敢直視劉茗那雙因為疲憊而更加水潤的大眼睛。

“請問…可以幫你拍幾張照片嗎？”少年鼓起勇氣，聲音溫和，“我是附近高中攝影部的…覺得你的形象和氣質(zhì)非?！浅Ｌ貏e，很上鏡。當然，如果不愿意的話完全沒關(guān)系！”他急忙補充道，生怕被當成奇怪的人。

劉茗愣住了，叼著的棉花糖都忘了嚼。

拍照？找我？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羞恥的兔子裝，又摸了摸自己現(xiàn)在這張據(jù)說“完美激發(fā)保護欲”的臉。

魔女師父那欠扁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激發(fā)所有年齡段潛在目標的保護欲與投喂欲…”

…也包括這種嗎？

看著眼前這個明顯緊張又期待的少年，劉茗的小腦袋瓜，第一次因為這種“可愛”帶來的副作用，陷入了短暫的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