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國子監(jiān)的課業(yè)愈發(fā)繁重，每日清晨的誦讀聲裹著寒氣，在庭院里繞上幾圈才散去。沈知弈裹緊了身上的厚棉袍，剛踏進(jìn)教室，就見顧司珩坐在窗邊，手里捧著暖爐，見他進(jìn)來，眼底瞬間漫開暖意。

“今日風(fēng)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顧司珩起身迎過來，伸手觸了觸他的手腕，指尖傳來的涼意讓他皺緊眉頭，隨即把自己的暖爐塞進(jìn)沈知弈手里，“拿著，別凍著了?！?/p>

沈知弈握著溫?zé)岬呐癄t，心里也跟著暖起來，小聲道：“謝謝殿下，我不冷的?！?/p>

“還說不冷，手都冰了。”顧司珩沒依他，拉著他走到座位旁，替他攏了攏衣領(lǐng)，動作自然又親昵。周圍幾個學(xué)子瞥見這一幕，眼神里藏著驚訝，卻沒人敢多嘴——自上次顧司珩在沈府小院外等了半宿，又親自送沈知弈來國子監(jiān)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把沈二公子放在了心尖上。

沈知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輕掙了掙手，顧司珩卻沒松開，只是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別怕，有我在?！?/p>

溫?zé)岬臍庀⒎鬟^耳畔，沈知弈的耳尖瞬間紅透，乖乖坐了下來。

這幾日顧司珩待他愈發(fā)親近，有時會在課后拉著他去國子監(jiān)的梅林散步，有時會把宮里帶來的點(diǎn)心悄悄塞給他，甚至?xí)谏渌囌n上，借著指導(dǎo)的名義，偷偷握住他的手。

每一次親近，都讓沈知弈心跳加速，卻也讓他心里的不安悄悄滋長——他總覺得，這樣的幸福像易碎的琉璃，說不定哪一天就碎了。

這份不安，在幾日后的一個傍晚，變成了刺骨的恐懼。

那天是休沐日，顧司珩約了沈知弈去城外的溫泉別院小聚。沈知弈想著大哥沈知淵近日忙著準(zhǔn)備秋闈，便沒告知他，只說去見一位朋友，獨(dú)自坐上了顧司珩派來的馬車。

馬車行至城郊的竹林時，忽然停了下來。沈知弈正疑惑，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硎绦l(wèi)的慘叫聲。他心里一緊，剛想掀開車簾，就見一個蒙面人持刀闖了進(jìn)來，刀鋒直對著他的胸口。

“你是誰？！”沈知弈下意識往后縮，手里緊緊攥著顧司珩送他的玉佩——那是一塊白玉雕成的小兔子，顧司珩說他像這兔子，軟乎乎的，便特意讓人雕了送他。

蒙面人不說話，只是加重了力道，刀鋒離他的胸口越來越近。沈知弈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血腥味，也能看到他眼底的殺意，嚇得渾身發(fā)抖，卻還是死死咬著牙，不肯示弱。

就在刀鋒即將碰到他衣襟的瞬間，一道玄色身影猛地沖了進(jìn)來，一把將他推開，自己卻硬生生受了那蒙面人一刀。

“殿下！”沈知弈驚呼出聲，看清來人是顧司珩時，心臟像被狠狠揪住。

顧司珩踉蹌了一下，捂住流血的腹部，臉色瞬間蒼白。他回頭看向沈知弈，聲音帶著幾分虛弱，卻依舊堅定：“別怕，我沒事?！?/p>

蒙面人見偷襲不成，還傷了太子，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轉(zhuǎn)身就要跑。顧司珩帶來的侍衛(wèi)已經(jīng)圍了上來，幾下就將蒙面人制服。

“帶下去，嚴(yán)加審問！”顧司珩忍著痛，冷聲道。侍衛(wèi)領(lǐng)命，押著蒙面人快步離開。

沈知弈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扶住顧司珩的胳膊，手指觸到他染血的衣袍，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殿下，你的傷……你怎么樣？”

“我沒事?！鳖櫵剧衩銖?qiáng)笑了笑，伸手替他擦去眼淚，“別哭，我還沒那么脆弱?！?/p>

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開始往下滑。沈知弈連忙用力扶住他，對著外面大喊：“快！快找太醫(yī)！”

馬車一路疾馳，直奔東宮。沈知弈坐在顧司珩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掌心被他的體溫燙得發(fā)疼，眼淚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著顧司珩蒼白的臉，聽著他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心里滿是自責(zé)——如果不是自己，如果不是顧司珩要來看自己，他就不會受傷，就不會遭這份罪。

到了東宮，太醫(yī)們早已等候在那里，連忙將顧司珩抬進(jìn)內(nèi)殿診治。沈知弈被攔在殿外，只能焦急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耳朵緊緊貼著門板，生怕錯過里面的任何一點(diǎn)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終于開了。太醫(yī)走出來，對著沈知弈躬身行禮，臉色凝重：“沈公子，太子殿下的傷勢很重，刀傷深及內(nèi)臟，雖已止血，但能不能挺過來，還要看今晚。”

沈知弈踉蹌了一下，差點(diǎn)摔倒，扶住門框才站穩(wěn)。他看著太醫(yī)，聲音顫抖：“太醫(yī)，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殿下，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沈公子放心，臣等定會盡力?！碧t(yī)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殿內(nèi)。

沈知弈站在殿外，看著緊閉的殿門，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他想起顧司珩在射場教他射箭的樣子，想起他在棲霞山握著自己的手，想起他在小院里說喜歡自己的模樣，心臟就像被刀割一樣疼。

他算什么呢？不過是個不受寵的臣子次子，無權(quán)無勢，連保護(hù)自己都做不到，還要讓顧司珩為了自己受傷。如果自己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顧司珩的生命里，他就不會有這一劫，就會好好的，做他的太子，未來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