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咖啡館偶遇后，沈燼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林薇的生活里。

他會“恰巧”在她公司樓下的咖啡館里，和她“偶遇”；會“順路”載她一段；會以各種看似不經意的理由，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林薇起初只覺得他是個有些自來熟的、友善的陌生人。但漸漸地，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沈燼看她的眼神，太過專注，太過……復雜。那里面有她讀不懂的懷念、探究，還有一絲讓她不安的、近乎固執(zhí)的執(zhí)著。

更讓她不安的是，沈燼似乎很熱衷于和她談論“過去”。

“林薇，你小時候喜歡畫畫嗎？我看你現在做設計，應該是從小就有天賦吧？”

“林薇，你以前住的地方，附近是不是有一條后巷？我記得那里的墻，爬滿了爬山虎。”

“林薇，你還記得……”

每次沈燼試圖觸碰“過去”的話題，林薇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頭也會隱隱作痛。她會立刻打斷他，或者轉移話題。

“沈先生，我現在更想聊工作?！?/p>

“抱歉，小時候的事，我記不太清了?！?/p>

“……我們能說點別的嗎？”

她的抗拒，像一層透明的屏障，隔在她和沈燼之間。

沈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查過了，林薇在三年前出過一次意外，頭部受到撞擊，醒來后就丟失了一部分記憶。醫(yī)生說，那部分記憶可能涉及到讓她極度痛苦的經歷，她的大腦出于自我保護，選擇了遺忘。

而他隱隱覺得，他所執(zhí)著的那個“雨夜”，很可能就包含在她遺忘的記憶里。

他不敢再逼她。

可他又忍不住靠近她。只要看到她手腕上的銀手鏈，看到她溫和的笑容，他就覺得，自己漂泊了五年的心，好像找到了一點點可以?？康母蹫?。

這天晚上，林薇加班到很晚。走出寫字樓時，外面下起了雨，不大，卻很密。她沒帶傘，正站在門口猶豫，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她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沈燼的臉。“上車吧，我送你回去?！?/p>

林薇有些猶豫。

“雨會越下越大的?！鄙驙a的語氣很自然，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林薇想了想，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雨刷器規(guī)律的擺動聲。

“今天……又讓你加班了？”沈燼率先打破沉默。

“嗯，一個方案要得急?！绷洲笨粗巴獾挠昃?，輕聲回答。

“很辛苦吧?！?/p>

“還好，習慣了?！?/p>

又是一陣沉默。

快到林薇公寓樓下時，沈燼忽然開口：“林薇，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過去嗎？”

林薇的身體瞬間僵住。她轉過頭，看向沈燼。車內光線昏暗，他的側臉輪廓在陰影里顯得有些模糊，只有眼神，亮得驚人，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沈先生，”林薇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我爸媽說，過去的記憶讓我過得不開心，所以……忘了也好?！?/p>

“那如果，”沈燼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些記憶里，也有好的部分呢？”

林薇愣住了。

好的部分？她丟失的記憶里，會有好的部分嗎？

她只記得，父母提起她“過去”時，總是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句：“薇薇，別想了，現在這樣就很好?！?/p>

那種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讓她篤定，她的過去，一定充滿了不堪和痛苦。

“我不知道?！绷洲眲e開臉，看著窗外的雨，“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p>

沈燼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嗯，”他發(fā)動車子，將她送到公寓樓下，“上去吧，小心點。”

林薇道了謝，推開車門，沖進雨里。

沈燼坐在車里，看著她跑上樓，直到她房間的燈亮起，才緩緩驅車離開。

他的手機響了，是助理發(fā)來的信息，提醒他明天上午的重要會議。

沈燼看著窗外的雨，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著。

他知道，林薇現在的“好”，是建立在遺忘之上的。她把自己困在一個安全的殼里，拒絕所有可能帶來痛苦的“過去”。

可他忘不了那個雨夜，忘不了她遞過來的藥膏和傘，忘不了那串在雨里發(fā)亮的手鏈，給過他怎樣的救贖。

他不能讓她永遠活在無知的平靜里。

哪怕，那平靜之下，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完整自我”的缺失。

他要幫她，打開心結。

哪怕，這過程會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