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葉凌墨踏進教室時，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昨晚的失控讓他的精神近乎透支，手臂上的傷口在紗布下隱隱作痛，每一次輕微的移動都牽扯著未愈合的皮肉。他低著頭，劉海微微遮住泛青的眼眶，整個人透著一股疲憊而陰郁的氣息。

然而，他剛走到座位旁，幾個同學就圍了上來，為首的林雅嘴角噙著笑，眼神里帶著一絲刻意的關切——或者說，幸災樂禍。

“葉凌墨，”她拖長了音調(diào)，聲音甜膩得像是裹了糖的毒藥，“莊老師叫你去一趟辦公室哦。”

她的語氣里藏著某種得意，仿佛已經(jīng)預見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周圍的同學交換著眼神，竊竊私語在教室里蔓延，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葉凌墨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甲抵進掌心，疼痛讓他勉強維持著清醒。他抬眼看了林雅一眼，眼神冷得像冰，卻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轉(zhuǎn)身，朝教室外走去。

走廊上的陽光刺眼得讓他瞇了瞇眼，手臂上的傷口在紗布下灼燒般地疼。他深吸一口氣，邁步向辦公室走去，背影瘦削而孤絕，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的影子。

“老師，您找我”

莊老師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落在葉凌墨身上，然后輕聲說道：“葉同學啊，最近班里有幾個同學向我反映，說在你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情書。這件事，你知道嗎？”

莊老師的話音剛落，只見她輕輕地從書架的夾層中取出了那封情書，并將其遞到了葉凌墨的面前。

葉凌墨有些遲疑地伸出手，接過了那封情書，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封，上面并沒有寫收件人的名字，只有一個簡單的蝴蝶結(jié)系在封口處。

葉凌墨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莊老師，嘴唇嚅動著說道：“老師……我……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我沒有……沒有……”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了耳語，而那語氣中明顯帶著一絲委屈和無奈。

“好，我知道了，我會調(diào)查清楚這件事的，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你先回去吧?！鼻f老師輕輕拍了拍葉凌墨的肩。

那封情書的字跡，乍一看確實與燕回笙的筆跡如出一轍，但莊老師心里卻始終存有一絲疑慮，難道這真的是出自燕回笙之手嗎？

莊老師回想著那封情書，反復琢磨著其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解開這個謎團。然而，無論他如何琢磨，都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燕回笙所寫。

正當莊老師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燕回笙卻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了學校。他的心情有些忐忑，因為他一直在期待著葉凌墨對那封情書的回應。

就在這時，葉凌墨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手中赫然拿著那封情書。燕回笙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他的心跳陡然加速，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

“情書？辦公室？難道他是因為情書的事情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去了嗎？可是，老師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呢？”燕回笙的心情一下子沉重到了極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他呆呆地望著葉凌墨手中的情書，心中懊悔不已，“我就不應該寫什么情書啊！這下可怎么辦才好……”

“那個，葉同學，對不起，你手里的那封情書是我寫給你的，抱歉，是我害的你被老師罵了，我會和老師說清楚的，抱歉”燕回笙給葉凌墨遞去了一張紙條。

葉凌墨的指尖緊緊捏著那張紙條，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盯著燕回笙寫下的字跡，睫毛微微顫動，眼眶里蓄積的淚水在晨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又是這樣。"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你們......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燕回笙愣住了。他看見葉凌墨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絕望的神情，像是被逼到懸崖邊的小獸。那些未愈合的傷口在紗布下隱隱作痛，連帶著心臟也抽痛起來。

"不是的！我......"燕回笙慌亂地上前一步，卻在看到葉凌墨條件反射般后退的動作時僵在原地。教室里竊竊私語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林雅捂著嘴的笑聲像毒蛇吐信般窸窣作響。

葉凌墨突然轉(zhuǎn)身沖出教室，那封情書從他指間飄落，像一只折翼的蝴蝶。燕回笙彎腰撿起時，發(fā)現(xiàn)信封背面有一行被淚水暈開的小字："給總是獨自“舔舐”傷口的你"。

"讓開！"燕回笙猛地推開圍觀的同學，朝辦公室狂奔而去。他的校服外套在走廊帶起一陣風，驚飛了窗臺上停駐的麻雀。

"莊老師！"他氣喘吁吁地推開辦公室的門，"那封信是我寫的！是我偷偷塞進葉凌墨抽屜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但是被人翻出來交給您的......，葉凌墨他什么都不知道。"

莊老師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巡視。葉凌墨站在窗邊，整個人幾乎要融進刺目的陽光里，手臂上的紗布邊緣隱約透出淡紅的血跡。

窗外忽然響起上課鈴聲，驚飛了樹梢的鳥群。在振翅聲中，莊老師輕輕嘆了口氣："林同學，能解釋下為什么你會翻別人的抽屜嗎？"

林雅聽到莊老師的話，一下子愣住了，因為她是為了找葉凌墨的麻煩，才去翻他的東西的，而那封情書，是她無意間翻出來的。所以他就將計就計，告到了老師那里。

“我……”林雅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莊老師看了看林雅，然后把目光轉(zhuǎn)向葉凌墨，說道：“葉同學，你過來一下。”

葉凌墨默默地走到燕回笙的身旁，他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臉頰上還掛著委屈的淚珠。

莊老師看著葉凌墨，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她輕聲說道：“抱歉啊，葉同學，是我沒有弄清事情狀況就把你叫到辦公室來了。你回去吧?！?/p>

葉凌墨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出了辦公室。隨著他的離開，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味也漸漸消散。

“燕同學，這封情書真的是你寫的？”顯然，莊老師還是不太相信。

“是我寫的?！彼芴谷坏某姓J了這件事。

莊老師的指尖輕輕敲擊著辦公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嗒嗒"聲。窗外的梧桐樹影搖曳，在她鏡片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燕回笙，"她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你知道學校對早戀的態(tài)度。"

燕回笙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校服領口因為剛才的奔跑有些歪斜。他直視著老師的眼睛："老師，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這句話讓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林雅攥著裙角的手指微微發(fā)抖，她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莊老師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感情本身沒有錯，但你們現(xiàn)在——"

"我不會影響他學習的。"燕回笙突然打斷道，聲音堅定得不像個高中生，"相反...我想幫他。"他的目光掃過林雅慘白的臉，"葉凌墨手臂上的傷，您注意到了嗎？"

窗外傳來籃球落地的聲響，驚飛了一群麻雀。莊老師重新戴上眼鏡時，鏡片后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林雅，你先回教室。燕回笙，你放學后留下來。我會把你的母親叫來。"

林雅沖出辦公室后，走廊里只剩下葉凌墨孤零零的身影。他靠在窗邊，陽光透過玻璃將他整個人籠罩，卻驅(qū)散不了他身上那股陰郁的氣息。他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臂上的紗布，那里藏著無數(shù)道新舊交錯的傷痕——那是他每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被內(nèi)心黑暗吞噬時留下的印記。

燕回笙從辦公室出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葉凌墨的睫毛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暈，可那雙眼睛里卻盛滿了破碎的情緒。燕回笙的心猛地揪緊了，他想起第一次注意到葉凌墨自殘時，那個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劃下一道又一道血痕的樣子。

"葉凌墨..."燕回笙輕聲喚道，生怕驚擾了他。

葉凌墨聞聲抬頭，在看到燕回笙的瞬間，下意識地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這個細微的動作讓燕回笙心頭一酸。

"情書...是真的。"燕回笙鼓起勇氣說道，"不是因為惡作劇，也不是因為同情。"他向前邁了一步，陽光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我喜歡你。是真的......"

"為什么？"葉凌墨突然打斷他，聲音沙啞，"我這樣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歡的？"他的手指緊緊攥住紗布邊緣，指節(jié)泛白。

"因為是你。"燕回笙開口，"因為你是葉凌墨。"

就在這時，林雅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真惡心！"她站在走廊拐角處，臉上寫滿厭惡，"兩個男生...你們不覺得惡心嗎？"

葉凌墨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低下頭，劉海遮住了表情。但燕回笙注意到他的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摳挖手臂上的紗布。

"林雅。"燕回笙轉(zhuǎn)身，聲音冷得像冰，"比起你這樣的喜歡，這不算什么。"

“同性戀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p>

他向前一步，擋在葉凌墨前面，"葉凌墨的傷不是因為你，但你的所作所為，卻讓他的傷口更難愈合。"

林雅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震住了。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在看到葉凌墨蒼白的臉色時突然語塞。那個總是陰郁寡言的男生，此刻正咬著嘴唇，眼淚無聲地劃過臉頰。

"我..."林雅的聲音弱了下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謂的"喜歡"，比起燕回笙眼中那份堅定的溫柔，顯得多么幼稚可笑。

上課鈴適時地響起，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燕回笙轉(zhuǎn)身，輕輕碰了碰葉凌墨的手腕："要遲到了。"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們...回教室吧？"

葉凌墨抬起頭，淚水模糊的視線里，燕回笙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他遲疑地點了點頭，任由燕回笙牽起他的手。那一刻，他手臂上的傷口似乎不再那么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