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的翻攪終于平息,只剩下一種空洞的灼燒感。冷汗黏膩地貼在皮膚上,風一吹就會結(jié)冰似的。張真源癱在攤開的、寫滿罪證的書頁旁,視線渙散,無法聚焦。
...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胃里的翻攪終于平息,只剩下一種空洞的灼燒感。冷汗黏膩地貼在皮膚上,風一吹就會結(jié)冰似的。張真源癱在攤開的、寫滿罪證的書頁旁,視線渙散,無法聚焦。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像有了生命,在他眼前扭曲、蠕動,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無處可逃的網(wǎng)。狩獵日記。愛的供狀。原來他呼吸過的每一口空氣,都早已被標好了價格。
暗門滑開的聲音變得遙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有人走了進來。不止一個。
腳步聲靠近,停在他身邊。陰影籠罩下來。
他沒有動,連眼珠都沒有轉(zhuǎn)動一下。
一雙熟悉的手伸了過來,帶著一種習以為常的、近乎溫柔的力道,將他從冰冷的地毯上扶起。是丁程鑫。他的動作很輕,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怎么躺在地上,多涼?!倍〕迢蔚穆曇魩е焸洌瑓s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力度。他用手拂開張真源額前被冷汗浸濕的頭發(fā),指尖溫熱,觸碰到冰涼的皮膚時,引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另一雙手拿走了攤開在地上的那本書。是馬嘉祺。他合上書頁,指尖在那顆冰冷的藍色寶石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后像收起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私人物品一樣,將書隨意地拿在手里。他的目光掃過張真源慘白失神的臉,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剛才被窺破的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日常。
“看來你看到了?!瘪R嘉祺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也好?!?/p>
也好?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扎進張真源麻木的神經(jīng)末梢。
宋亞軒端著一杯溫水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吸管湊到他唇邊:“真源,喝點水,你嘴唇好干?!?/p>
劉耀文拿著一條柔軟的毛毯,裹住他不斷輕顫的身體,嘴里嘟囔著:“肯定是著涼了,都怪這地板?!?/p>
賀峻霖和嚴浩翔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沉默地看著,像兩個盡職的守衛(wèi)。
他們圍繞著他,動作熟練,配合默契,形成一個緊密的、不容掙脫的包圍圈。喂水,擦拭,裹緊毯子……每一個舉動都透著一種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關(guān)懷”。
張真源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他們擺布。溫水滑過喉嚨,毛毯帶來虛假的暖意。他沒有任何反應,不抗拒,不回應,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丁程鑫似乎很滿意他的“溫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樣:“乖,沒事了,都過去了?!?/p>
過去了?
那本日記里記錄的樁樁件件,那場即將到來的、荒誕的婚禮,怎么可能過去?
馬嘉祺將書遞給身后的嚴浩翔,然后俯下身,平視著張真源的眼睛。他的目光深邃,像是要望進他那片死寂的眼底深處。
“那些都不重要了,真源?!彼_口,聲音低沉而具有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在施加某種催眠,“重要的是現(xiàn)在,是未來。是我們終于可以永遠在一起,不再有任何阻礙,任何傷害?!?/p>
他的手指輕輕抬起張真源的下巴,迫使他無法避開自己的視線。
“忘記外面的一切。忘記那些不愉快。這里才是你的世界。我們,”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其他五人,最終落回張真源臉上,“才是你的全部?!?/p>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蠱惑力,試圖覆蓋、抹除那些剛剛被血淋淋揭開的真相。
張真源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極其細微。
馬嘉祺捕捉到了這一點細微的反應,嘴角極輕微地向上牽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他松開手,直起身。
“帶他去露臺透透氣?!彼愿赖?。
丁程鑫和劉耀文一左一右,攙扶起裹在毛毯里的張真源。他的腳步虛浮,幾乎是被半拖著走。
他們帶著他,穿過房間,走向另一側(cè)——那里有一扇之前他一直以為是裝飾性墻壁的地方,此刻無聲地滑開,露出后面一個被巨大玻璃幕墻完全封閉的露臺。
玻璃是特殊材質(zhì)的,從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從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此刻已是深夜,遠處城市璀璨的燈火像撒在地上的碎鉆,遙遠,冰冷,觸不可及。夜風應該很大,吹動著遠處樹木的枝葉,但露臺里卻一絲風也感覺不到,只有恒定的、適宜的溫度。
這是一個更大、更精致的觀景籠。
他們讓他坐在柔軟的躺椅上,毛毯一直蓋到下巴。
“看,夜景是不是很美?”宋亞軒指著遠處,語氣帶著贊嘆,“以后我們每天晚上都可以來這里看星星。”
賀峻霖調(diào)整了一下躺椅的角度,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他們圍在他身邊,像一群忠誠的騎士守護著他們的王子,或者更像一群收藏家,欣賞著被妥善安置在玻璃罩中的稀有蝴蝶。
張真源的目光落在遠處的萬家燈火上。
那些光點,每一個背后都是一個普通的、自由的、他再也回不去的人生。
而他的世界,已經(jīng)縮小到這個恒溫的、絕對安全的、被六雙眼睛嚴密守護的牢籠。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將那些虛假的關(guān)懷,那些遙遠的燈火,那些刻骨的絕望,都隔絕在外。
馴化尚未完成。
但他知道,反抗的火焰,在目睹那本日記之后,不是燃燒得更旺,而是……快要熄滅了。
當愛變成一座用偏執(zhí)和掌控砌成的、無處可逃的堡壘時,掙扎,似乎都成了一種徒勞的笑話。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蜷縮在柔軟的躺椅里,裹著溫暖的毛毯,像一個即將陷入永眠的孩子。
只是那偶爾在毯子下、微不可查顫抖的指尖,泄露了這具軀殼內(nèi)部,正在進行的、無聲的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