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是從一片混沌的深海里緩慢浮起的。
沒有噩夢,沒有驚悸,只有一種沉重的、仿佛被灌了鉛的疲憊感,黏附在每一寸骨骼和肌肉上...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意識是從一片混沌的深海里緩慢浮起的。
沒有噩夢,沒有驚悸,只有一種沉重的、仿佛被灌了鉛的疲憊感,黏附在每一寸骨骼和肌肉上。張真源睜開眼,視線花了比平時更長的時間才聚焦。頭頂依舊是那片恒定不變的、蒼白的天花板。
喉嚨干得發(fā)疼,帶著一絲藥物殘留的苦澀。
昨晚的記憶碎片般回涌——崩潰的眼淚,丁程鑫冰冷的眼神,賀峻霖強(qiáng)硬塞入的藥片,以及隨后那場身不由己的、深不見底的沉睡。
一種比恐懼更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們連他宣泄情緒的權(quán)利都剝奪了,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關(guān)節(jié)僵硬,像是生了銹。
就在這時,暗門滑開了。
進(jìn)來的是宋亞軒和劉耀文。宋亞軒手里推著一個移動衣架,上面掛著好幾套用防塵罩精心包裹的禮服,白色,黑色,甚至還有一套暗紅色的。劉耀文則拎著一個大大的首飾箱,臉上帶著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真源哥!你醒啦!”劉耀文幾步蹦到床邊,眼睛亮晶晶的,“快起來快起來!今天試禮服!婚禮上穿的!”
他的語氣歡快得像是在籌備一場期待已久的派對,完全無視了張真源蒼白憔悴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神。
宋亞軒也笑著附和:“對呀,都是高定,特別好看!馬哥和丁哥他們眼光可好了!”他推著衣架過來,衣架輪子在地毯上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張真源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看著那些華美的禮服,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戲劇。
他的沉默和麻木并沒有影響兩人的興致。劉耀文自顧自地打開首飾箱,里面是成套的鉆石袖扣、領(lǐng)結(jié)、胸針,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昂貴的光澤。
“你看這個!”劉耀文拿起一枚造型別致的白金胸針,湊到他眼前,“上面刻了我們名字的縮寫!是不是超有心!”
胸針的別扣很尖,反射著寒光。
張真源的視線在那尖尖的別扣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一個極其荒謬而危險的念頭,像電光石火般閃過腦?!绻绻眠@個……
但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一股更強(qiáng)大的、源自骨髓的恐懼感瞬間壓了下去。
他猛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個誘人而致命的幻想。
宋亞軒已經(jīng)開始動手解他睡衣的扣子:“來,我們先試試這套白色的,主儀式穿?!?/p>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胸前的皮膚,激起一陣寒栗。
張真源的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他沒有反抗。
任由宋亞軒和劉耀文將他從床上扶起,脫掉柔軟的睡衣,換上那套剪裁精良、面料昂貴的白色禮服。禮服很合身,像是早就量好了尺寸,妥帖地包裹住他消瘦的身體,襯得他膚色更加蒼白,像一尊易碎的瓷偶。
劉耀文幫他系上領(lǐng)結(jié),調(diào)整著袖扣。宋亞軒則蹲下身,替他整理褲腳。
兩人圍著他忙碌,嘴里不停地評價著:
“哇!真源哥你穿白色太好看了!”
“腰這里好像還可以再收一點(diǎn)點(diǎn)?”
“配這個鉆石胸針絕了!”
張真源像個沒有靈魂的衣架子,被他們擺弄著,轉(zhuǎn)向各個方向,以便從不同角度審視。鏡子里的人,英俊,精致,卻毫無生氣,眼神空洞得像兩個黑漆漆的洞口。
試完白色,又試黑色,再試那套暗紅色的。每一套都價格不菲,每一套都將他包裝成一個等待出席盛大典禮的、完美的傀儡。
整個過程,張真源一言不發(fā),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
最后,當(dāng)他換上那套暗紅色的禮服時,劉耀文摸著下巴,突然說:“哎,你們說,婚禮那天,真源哥是像這樣蓋著紅蓋頭好,還是就這樣?”
宋亞軒愣了一下,隨即噗嗤笑出來:“你傻??!哪有新郎蓋蓋頭的!不過……”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張真源,語氣帶著一絲曖昧的調(diào)侃,“要是真源哥想蓋,也不是不行嘛,多特別?!?/p>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團(tuán)。
張真源站在那里,暗紅色的絲絨面料貼著皮膚,像一層凝固的血。他聽著他們的玩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指尖陷入掌心,留下幾個淺淺的月牙印。
試衣終于結(jié)束。宋亞軒和劉耀文心滿意足地推著衣架和首飾箱離開,討論著哪一套最好看,婚禮當(dāng)天該如何搭配。
暗門合攏。
張真源沒有立刻換下那身暗紅色的禮服。他就那樣站著,站在房間中央,站在恒定的蒼白燈光下,像一尊被精心裝扮后、等待獻(xiàn)祭的祭品。
華服之下,是冰冷僵硬的軀殼和一片死寂的靈魂。
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袖口那枚閃爍著冷光的鉆石袖扣。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將手放下。
連那一點(diǎn)危險的念頭,都徹底熄滅了。
絕望不再滾燙,而是變成了一種冰冷的、堅硬的、嵌入骨髓的實質(zhì)。
他走到床邊,坐下,依舊穿著那身刺目的暗紅。
目光落在對面光潔的墻壁上,那里空無一物,卻仿佛映出了遙遠(yuǎn)的、碧海藍(lán)天下,那場即將到來的、荒誕的婚禮。
他不再流淚,不再顫抖。
只是靜靜地坐著。
像一株提前枯萎的植物,等待著被折下枝頭,插入名為“幸?!钡摹⒆M防腐液的花瓶。
永恒地,凝固在最美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