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池今天提前結束了醫(yī)院的實習。
這本該是尋常的一天,直到他駕車轉過熟悉的街角,眼前的景象讓他的世界瞬間崩塌。
那個躺在血泊中的身影太過熟悉,即使距離尚遠,即使鮮血模糊了她的面容,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暖芯。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車還沒完全停穩(wěn),他已經推開車門沖了出去,平日里最為在意的潔癖此刻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暖芯!”他嘶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
他跪倒在她身邊,白色的醫(yī)生外套瞬間被地上蔓延的鮮血浸染,刺目的紅色迅速擴散開來,像一朵致命的花在他的胸前綻放。但他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靜靜躺著的女孩身上。
“暖芯,聽得見我說話嗎?”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頸動脈,尋找生命的跡象。
沒有跳動。
他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是一名醫(yī)生,他受過專業(yè)的訓練,他知道該怎么處理這種情況!
寒清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進行心肺復蘇。他的動作標準而迅速,每一次按壓都傾注了全部的希望,每一次人工呼吸都帶著絕望的祈禱。
“醒過來,暖芯,求求你...”他一邊施救一邊喃喃自語,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混合著不知不覺流下的淚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躺在地上的女孩沒有任何反應。她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冷,臉色蒼白如紙,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
寒清池不愿放棄,繼續(xù)做著心肺復蘇,盡管理智告訴他已經太遲了,盡管他比誰都清楚生存幾率正在隨著時間流逝而急劇下降。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他哽咽著,眼前浮現出記憶中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他想起六歲時的夏暖芯,扎著兩個小辮子,手里捧著被別的小孩“不小心”弄壞的玩具,卻還傻乎乎地說“沒關系”;
想起十歲時的她,在寒母去世那段最難熬的日子里,每天默默跟在他身后,即使他因為潔癖推開她,第二天她還是會出現;
想起十六歲時的她,在校園才藝表演上彈奏鋼琴,光芒四射,而臺下夏禾青的眼神里藏著怎樣的嫉妒;
想起十七歲生日那天,她小心翼翼送給他的手工禮物,卻因為夏禾青的一句“這是我?guī)徒憬氵x的”,讓他誤以為她連禮物都要靠別人幫忙準備;
想起三個月前,她鼓起勇氣想向他解釋什么,卻被他以“有手術”為由冷漠拒絕,那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表情...
一樁樁,一件件,寒清池此刻才驚覺自己錯過了多少細節(jié),誤解了多少真心。他總是要求絕對的整潔和秩序,卻連內心都被蒙蔽了,看不清最簡單的事實。
“對不起...暖芯,對不起...”他哽咽著,手上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終無力地停止。
他知道,她已經走了。
寒清池緩緩抬起頭,俊美無儔的臉上毫無血色,比他身上那件被鮮血染紅的白大褂還要蒼白。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靈魂也隨之離去。
他輕輕抱起夏暖芯尚且溫軟的身體,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絲毫不介意鮮血弄臟他的衣服和雙手。這一刻,什么潔癖,什么秩序,全都無關緊要了。
“我怎么會...怎么會相信那些而不相信你...”他痛苦地低語,聲音嘶啞,“我明明知道禾青她...”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驚慌的呼喊。
“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了?”這是大哥夏清逸的聲音,威嚴中帶著罕見的慌亂。
“天哪!那是...暖芯?!”二哥夏明修溫潤的嗓音變得尖利。
“清池!暖芯怎么了?”三哥夏以軒嚴謹的語調徹底崩潰。
四哥夏以晝和五哥夏逸晨也相繼趕到,所有人都被眼前駭人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寒清池緩緩抬起頭,看向匆匆趕來的夏家兄弟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譴責。
“她死了?!彼穆曇羝届o得可怕,卻比任何哭喊都令人心碎,“就在你們每個人都偏愛禾青、忽視她的時候,她一個人死在了這里。”
夏清逸踉蹌著上前,從寒清池懷中接過妹妹尚存余溫的身體,當觸摸到那冰冷的皮膚時,這位商場上叱咤風云的男人發(fā)出了野獸般的嘶吼:“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p>
夏明修已經掏出手機,但手指顫抖得幾乎按不下號碼。夏以軒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地上那道長長的剎車痕。夏以晝瘋狂地四處張望,仿佛想要找出罪魁禍首當場撕碎。就連一向最為沉穩(wěn)的夏逸晨也跪倒在地,拳頭重重砸向地面。
寒清池緩緩站起身,染血的白大褂在風中微微飄動。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那是他最無法忍受的污穢,此刻卻成了他與暖芯最后的連接。
“我會找出真相?!彼穆曇舯涠鴪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無論是誰做的,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p>
遠處,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閃爍的光映照在每個人悲痛欲絕的臉上。
但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那個總是微笑著原諒所有人的女孩,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寒清池站在原地,任由鮮血在他的白衣上凝固成暗紅色的痕跡。這抹血色將成為他余生無法抹去的烙印,時時刻刻提醒他,自己失去了什么,又曾如何愚蠢地辜負了那份最純粹的感情。
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如同他此刻無盡的悔恨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