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北京,寒風凜冽。未名湖已經(jīng)完全封凍,成了天然的滑冰場,每天都有不少學生在那里嬉戲。但田昭月卻無心玩耍,期末考試的臨近讓圖書館成了最熱鬧的地方。
周三晚上,田昭月照常來到圖書館,卻發(fā)現(xiàn)王翊辰的位置空著。這很不尋常,王翊辰向來守時,甚至總是提前到達。
等了半小時還不見人影,田昭月有些擔心,發(fā)消息問:“今天不來嗎?”
幾分鐘后,王翊辰回復:“抱歉,實驗室臨時有事。明天補上?!?/p>
田昭月有些失望,但還是回復:“沒關(guān)系,工作重要?!?/p>
獨自學習效率不高,田昭月早早收拾東西回宿舍。路過物理系實驗室時,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燈果然亮著。
第二天,王翊辰依然沒有出現(xiàn),只是發(fā)來簡短的消息:“項目緊急,這周可能都沒時間輔導了。”
田昭月回復表示理解,心里卻莫名失落。
周五下午,田昭月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偶遇張睿。
“昭月!”張睿叫住她,“來找翊辰?”
田昭月?lián)u頭:“不是,來自習。他好像在忙項目?”
張睿表情有些奇怪:“是啊,挺急的項目...那什么,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闭f完就匆匆離開,像是躲著什么。
田昭月覺得有些奇怪,但沒多想。直到晚上和林薇一起吃晚飯時,才得知真相。
“你說王翊辰?”林薇眨眨眼,“他好像生病了,聽說前天晚上在實驗室暈倒了?!?/p>
田昭月心里一緊:“什么?嚴重嗎?”
“不清楚,張睿說得含糊其辭的?!绷洲笨粗镎言?lián)牡谋砬?,“你要不去看看他??/p>
田昭月立刻給王翊辰發(fā)消息:“聽說你生病了?嚴重嗎?”
過了很久,王翊辰才回復:“小感冒,沒事。”
田昭月不放心,又發(fā)消息問張睿。在再三追問下,張睿才說實話:“翊辰連熬了兩個通宵做實驗,疲勞過度暈倒了。校醫(yī)建議休息幾天,但他今天又跑去實驗室了?!?/p>
田昭月又氣又急,立刻起身:“我去找他?!?/p>
林薇提醒道:“物理系實驗室管得嚴,不一定進得去?!?/p>
果然,田昭月在物理實驗樓門口被保安攔住了:“同學,非本系學生不能進入?!?/p>
田昭月只好給王翊辰打電話,但無人接聽。她站在寒風中,又冷又急,突然想起什么,給張睿發(fā)消息:“能幫我個忙嗎?”
半小時后,張睿匆匆趕來,帶著田昭月進了實驗樓。
“翊辰在三樓實驗室,不過他現(xiàn)在可能不想見人?!睆堫P÷曊f,“他生病時脾氣特別差,誰勸都不聽。”
田昭月堅定地說:“我去試試?!?/p>
走到實驗室外,透過玻璃窗,田昭月看到王翊辰正專注地操作著儀器。他臉色蒼白,眼下有著明顯的烏青,偶爾還會咳嗽幾聲,但手上的動作依然精準穩(wěn)定。
田昭月輕輕敲門。王翊辰頭也不回:“說了別來打擾我。”
“是我?!碧镎言螺p聲說。
王翊辰猛地轉(zhuǎn)身,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來了?”
“聽說某人不聽話,生病了還來工作。”田昭月走進實驗室,把手中的保溫盒放在桌上,“給你帶了粥,趁熱吃?!?/p>
王翊辰皺眉:“我沒事,實驗到了關(guān)鍵階段...”
“再關(guān)鍵的實驗也比不上身體健康重要。”田昭月難得強硬地說,“你先吃飯,否則我就一直在這里打擾你?!?/p>
王翊辰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終于妥協(xié)地放下手中的儀器。田昭月打開保溫盒,熱氣騰騰的粥香彌漫開來。
“你自己做的?”王翊辰有些驚訝。
田昭月點頭:“重慶特色的藥膳粥,對恢復體力很有效。嘗嘗看?!?/p>
王翊辰慢慢吃著粥,田昭月注意到他的手有些發(fā)抖,顯然是體力不支的表現(xiàn)。
“你多久沒休息了?”田昭月心疼地問。
“沒多久。”王翊辰含糊其辭。
這時,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一個教授模樣的人走進來:“翊辰,數(shù)據(jù)出來了嗎?...這位是?”
王翊辰介紹道:“李教授,這是我朋友田昭月。昭月,這是我導師李教授?!?/p>
田昭月禮貌地問好。
李教授看看王翊辰,又看看田昭月,突然說:“翊辰,既然有朋友來看你,今天就先回去吧。數(shù)據(jù)明天再處理?!?/p>
王翊辰還想堅持:“教授,我...”
“這是命令?!崩罱淌趪烂C地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累垮了還怎么做研究?”說完對田昭月點點頭,離開了實驗室。
王翊辰無奈地收拾東西。田昭月幫他整理實驗臺,注意到桌上放著幾盒藥,都是緩解疲勞和止痛的。
回宿舍的路上,兩人沉默地走著。田昭月突然開口:“為什么要瞞著我?”
王翊辰輕聲說:“不想讓你擔心?!?/p>
“朋友之間不應該互相擔心嗎?”田昭月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王翊辰,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就不該什么事都自己扛著?!?/p>
王翊辰看著她,眼中情緒復雜:“我只是...習慣了?!?/p>
“習慣了一個人承受?”田昭月聲音軟下來,“可是現(xiàn)在你有我了啊?!?/p>
這句話說出口,兩人都愣住了。田昭月臉一紅,慌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有我這個朋友...”
王翊辰深深看她一眼:“嗯?!?/p>
送到物理系宿舍樓下,田昭月把一袋藥塞給王翊辰:“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明天我要檢查的?!?/p>
王翊辰接過藥袋,突然說:“明天周末,你有安排嗎?”
田昭月?lián)u頭:“沒什么安排。”
“那...能陪我去個地方嗎?”王翊辰問,“不會太累,就是散散心?!?/p>
田昭月點頭:“好。”
第二天早上,田昭月來到約定的地點,驚訝地發(fā)現(xiàn)王翊辰的氣色好了很多。
“你看起來好多了?!碧镎言滦牢康卣f。
“嗯,睡了個好覺?!蓖躐闯竭f給她一杯熱豆?jié){,“謝謝你的粥和藥?!?/p>
兩人坐上公交車,田昭月好奇地問:“我們?nèi)ツ模俊?/p>
王翊辰神秘地笑笑:“到了就知道?!?/p>
車一路向北,最終在一個古色古香的街區(qū)停下。田昭月看著眼前的景象,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里像極了北京的南鑼鼓巷,但又多了些江南水鄉(xiāng)的韻味。
“這里是煙袋斜街,”王翊辰解釋,“比南鑼鼓巷安靜些,我覺得你會喜歡?!?/p>
果然,這里的游人不多,街道兩旁是各種特色小店和傳統(tǒng)院落。王翊辰帶著田昭月走進一家不起眼的茶館,老板似乎認識他,直接引他們到一個安靜的包間。
包間里是傳統(tǒng)的榻榻米設(shè)計,中間放著矮桌,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茶具和點心。
“你提前預訂了?”田昭月驚訝地問。
王翊辰點頭:“這里的熱茶和點心很出名,想著你會喜歡。”
茶香裊裊中,兩人相對而坐。王翊辰熟練地泡茶,動作優(yōu)雅自然。
“你還會茶道?”田昭月好奇地問。
“小時候跟祖父學的。”王翊辰將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嘗嘗。”
田昭月小心地品了一口,茶香醇厚,回味甘甜:“很好喝?!?/p>
王翊辰看著她滿足的表情,眼神柔和:“喜歡就好?!?/p>
窗外飄起了細雪,雪花靜靜落在古老的屋檐上,宛如一幅水墨畫。包間里暖意融融,茶香氤氳,氣氛溫馨而寧靜。
“其實今天帶你來這里,是有話想對你說?!蓖躐闯酵蝗婚_口,語氣認真。
田昭月的心跳突然加速:“什么話?”
王翊辰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木盒:“先給你這個?!?/p>
田昭月打開木盒,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雪花胸針,與她項鏈的雪花吊墜顯然是同一系列。
“這是...”田昭月驚訝地看著他。
“圣誕禮物,雖然早了點?!蓖躐闯捷p聲說,“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適合你?!?/p>
田昭月摩挲著胸針上的精致紋路,心里涌起一陣感動:“謝謝,我很喜歡?!?/p>
王翊辰深深看著她:“昭月,我...”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王翊辰皺眉想掛斷,但看到來電顯示后表情嚴肅起來:“抱歉,是實驗室的電話。”
田昭月表示理解:“快接吧?!?/p>
王翊辰接起電話,聽了片刻后臉色變得凝重:“好,我馬上回來?!?/p>
掛斷電話,他歉然地看著田昭月:“抱歉,實驗數(shù)據(jù)出了問題,我得立刻回實驗室。”
田昭月雖然失望,但還是點頭:“工作重要,我們走吧?!?/p>
回學校的路上,氣氛有些沉悶。田昭月能感覺到王翊辰心事重重,顯然實驗問題很嚴重。
送到宿舍樓下時,王翊辰突然說:“那句話,我下次一定說完。”
田昭月微笑著點頭:“好,我等你?!?/p>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王翊辰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他不回消息,不接電話,連張睿都說不清楚他的去向。
田昭月?lián)牟灰眩K于在一次物理系的公開課上堵住了張睿。
“翊辰到底去哪了?”田昭月急切地問。
張睿支支吾吾:“就是...項目保密階段,不能對外聯(lián)系...”
“什么樣的項目需要完全失聯(lián)?”田昭月不相信。
張睿嘆了口氣:“具體我不能說,但他沒事,就是忙。等他忙完會聯(lián)系你的?!?/p>
田昭月失落地回到宿舍,心里五味雜陳。她理解科研工作的重要,但王翊辰的突然消失讓她感到不安和委屈。
周五晚上,田昭月獨自在圖書館學習,心情低落。突然,手機震動,是王翊辰發(fā)來的消息:“對不起。明天老地方見,我會解釋一切。”
田昭月看著那條消息,久久沒有回復。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去,是否應該繼續(xù)這種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
最終,她還是回復了一個“好”字。不管怎樣,她需要聽到解釋。
周六,田昭月來到約定的茶館。王翊辰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他看起來疲憊但眼神清澈。
“對不起,這些天沒能聯(lián)系你?!蓖躐闯秸\懇地說,“項目進入了保密階段,所有通訊都被監(jiān)控,我不能冒險?!?/p>
田昭月看著他眼中的血絲,心軟了下來:“是很重要的項目嗎?”
王翊辰點頭:“嗯,關(guān)系到國家航天計劃。抱歉,具體不能多說?!?/p>
田昭月表示理解:“沒關(guān)系,我只是擔心你。”
王翊辰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個,本來想早點給你的?!?/p>
田昭月打開信封,里面是兩張國家大劇院的票,是著名的芭蕾舞劇《胡桃夾子》。
“聽說你喜歡芭蕾,”王翊辰輕聲說,“下周的演出,愿意一起去嗎?”
田昭月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發(fā)過小時候?qū)W芭蕾的照片?!蓖躐闯蕉⒓t,“記得你說過最喜歡《胡桃夾子》。”
田昭月的心被觸動了。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時候發(fā)過那樣的照片,說過那樣的話,王翊辰卻記得清清楚楚。
“我愿意去?!碧镎言挛⑿χ卮?。
王翊辰明顯松了口氣:“那說好了,下周六晚上。”
離開茶館時,外面的雪已經(jīng)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為雪地鍍上一層金色。王翊辰很自然地牽起田昭月的手:“路滑,小心?!?/p>
田昭月沒有掙脫,任由他牽著。兩人的手在冬日的空氣中溫暖彼此,仿佛某種無聲的承諾。
走到公交站,王翊辰突然停下腳步:“那句話,我現(xiàn)在能說嗎?”
田昭月的心跳加速,輕輕點頭。
王翊辰深深看著她:“田昭月,我喜...”
刺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一輛公交車進站了。人群涌來,沖散了兩人牽著的手。等車開走,氣氛已經(jīng)被打破。
王翊辰無奈地笑笑:“看來又被打斷了?!?/p>
田昭月也笑了:“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
王翊辰看著她,眼神溫柔:“好,下次一定說完?!?/p>
公交車來了,王翊辰送田昭月上車。車開動后,田昭月透過車窗看著他站在站臺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雖然那句話始終沒有說完,但有些心意,早已在點點滴滴的關(guān)心中表露無遺。冬日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明亮而溫暖。
而站臺上的王翊辰,看著遠去的公交車,輕聲自語:“田昭月,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p>
這句話,隨風飄散在冬日的空氣里,成了又一個未送達的心意。但沒關(guān)系,他們還有時間,還有很多個下次可以說完那句話。
未名湖的冰層下,湖水靜靜流淌,等待著春天的到來。而某些情感,也在這冬日的暖陽中,悄然生長,靜待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