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的風帶著涼意,吹得林曉手里的信紙簌簌作響。那是林月在信的最后補充的話:“蘇瑤走的那天,手里攥著我當年送她的紫葉李標本,說等不到花開了?!?/p>
陳宇把鐵盒里的證據(jù)小心收好,指尖劃過發(fā)票上“瑤月”的刻字,突然說:“我們該去看看她?!?/p>
林月給的地址在城郊的墓園,墓碑上的照片是蘇瑤年輕時的樣子,扎著馬尾,笑得露出小虎牙,旁邊擺著支新鮮的白玫瑰,花瓣上還掛著水珠。
“她總說,死了也要看紫葉李花開?!绷衷露自谀贡?,輕輕擦拭著照片,“我每年都帶花瓣來,可總覺得少了點什么?!?/p>
林曉突然從書包里掏出那半張樂譜,放在墓碑前:“我們找到這個了,還有鐘樓里的證據(jù)?!彼D了頓,聲音有些哽咽,“蘇瑤沒說完的話,我們替她聽到了?!?/p>
陳宇把那對鈴鐺解下來,掛在墓碑旁的松柏上。風一吹,叮鈴叮鈴的聲響在墓園里蕩開,像極了那天合唱的調(diào)子。
“這是她當年想送給你的畢業(yè)禮物。”陳宇輕聲說,“她說你總跑調(diào),要把鈴鐺掛在書包上,跟著節(jié)奏唱就不會錯了。”
林月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砸在樂譜上,暈開了淡淡的墨跡?!拔耶斈晏铝?,”她哽咽著,“怕校長報復,怕家里人擔心,就看著她被送走,看著她的信堆在抽屜里不敢拆……”
老楊頭拄著拐杖站在后面,嘆了口氣:“傻孩子,蘇瑤在日記里寫,‘阿月是為了保護我才說謊的’,她從來沒怪過你?!?/p>
陽光穿過松柏的枝葉,落在墓碑上的紫葉李標本上。林曉突然發(fā)現(xiàn),標本的背面寫著行小字:“等阿月不怕了,就帶她來看鐘樓的日出。”
“我們回學校吧?!绷謺岳鹆衷?,“校史陳列館明天開館,蘇瑤的故事該被好好記住。”
回學校的路上,林月把一個布包遞給他們:“這是蘇瑤的畫本,她病中總畫育英中學的樣子,說要畫滿一百張,等病好了就回來辦個畫展?!?/p>
畫本里,紫葉李樹下的兩個女生手拉手,老槐樹上掛著紅繩結(jié),鐘樓的鐘擺指向六點——正是日出的時間。最后一頁是片空白,只畫了個小小的問號。
“她在等結(jié)局?!标愑钅闷甬嫻P,在空白頁上添了群孩子,正在給白玫瑰澆水,“現(xiàn)在有了?!?/p>
校史陳列館開館那天,陽光格外好。玻璃柜里,蝴蝶胸針、樂譜、發(fā)票和畫本并排擺放著,旁邊的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那盤磁帶的錄音,絞帶的雜音過后,是蘇瑤清亮的聲音:“阿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原諒你?!?/p>
張誠站在展臺前,給參觀的學生講解著故事。當說到“林月每年帶花瓣來看蘇瑤”時,臺下突然有人舉手:“那我們可以把紫葉李樹種到墓園里嗎?”
提議被一致通過。那天下午,全校師生都帶著樹苗去了墓園,陳宇和林曉栽的那棵,就在蘇瑤的墓碑旁。
“等明年花開,這里就會像育英中學的后花園了?!绷謺钥粗略缘臉涿?,眼里閃著光。
陳宇望著遠處的鐘樓,突然笑了:“其實蘇瑤早就回來了?!彼钢箞@的方向,“風把花瓣吹過去,把鈴鐺聲送過去,把我們的故事帶過去,她都聽到了。”
林曉低頭看著手里的畫本,最后一頁的問號被改成了感嘆號,旁邊添了行小字:“所有的等待,都不會被辜負?!?/p>
夕陽西下時,兩人坐在紫葉李樹下,看著學生們抱著畫本從陳列館出來,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蘇瑤的故事。李萌跑過來,舉著相機喊:“快看公眾號!《紫葉李與白玫瑰》火了,好多校友都說要回來看看!”
林曉點開文章,結(jié)尾處有段新添的話:“青春里的秘密,不該被藏在陰影里。那些猶豫、害怕、勇敢和原諒,都是成長的注腳。就像紫葉李花,落了又開,總會在某個春天,驚艷時光?!?/p>
陳宇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新的素描本,翻開第一頁——是林曉在墓園里的樣子,陽光落在她發(fā)梢,像撒了層金粉。
“這是新的故事?!彼P尖頓了頓,“主角是我們?!?/p>
林曉搶過素描本,在旁邊畫了個吐舌頭的小人:“得加個愛闖禍的同桌?!?/p>
風穿過紫葉李的枝葉,帶著新抽的嫩芽氣息。遠處的鐘樓傳來放學鈴,驚起一群飛鳥,它們的影子掠過畫本,像在為這個新的開始,落下溫柔的一筆。
那些遲到的告別,未說出口的原諒,終將在時光里釀成甘甜的回憶。而屬于他們的青春,才剛剛展開畫卷,帶著紫葉李的清香,和白玫瑰的約定,走向更遠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