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微合上那本厚厚的、邊角都被她摩挲得有些發(fā)毛的小說,心臟像是被浸泡在酸澀的海水里,沉甸甸地發(fā)痛。
窗外是城市的夜燈,喧囂而真實,卻絲毫無法將她從那個紙片世界里拉扯回來。
她滿腦子都是——嚴浩翔。
書里的那個反派,那個身世凄慘、命運多舛,在泥濘里掙扎、在黑暗中喘息,卻始終沒有被完全吞噬的男人。
幼年失怙,流落街頭,食不果腹,在垃圾桶邊和野狗爭食。
上學時因為沉默和貧窮成為被霸凌的對象,拳頭和嘲笑是家常便飯。
好不容易憑借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和暗地里不要命的努力爬進娛樂圈,等待他的卻不是星光,而是更洶涌的惡意和精心編織的謠言,將他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最終走向毀滅。
林昕微“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林昕微喃喃自語,指尖輕輕拂過書頁上“嚴浩翔”三個字,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那個虛幻的人物。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掉下來,砸在書頁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她從未對任何一個虛構(gòu)角色投入如此深刻的感情。
那不僅僅是喜歡,是心疼,是憤怒,是無力的窒息感。
她恨不得能鉆進書里,在他被欺負時擋在他身前,在他餓得發(fā)昏時給他一個面包,在他被所有人唾棄時,緊緊抱住他,告訴他:
林昕微“不是你的錯,我信你?!?/p>
這種執(zhí)念日日夜夜啃噬著她,讓她茶飯不思,工作也頻頻出錯。
朋友笑她瘋了,為一個紙片人神魂顛倒。
她也覺得自己快瘋了。
這天夜里,她又因為夢見嚴浩翔渾身是血地倒在泥濘中而哭著醒來,心口的鈍痛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她望著天花板,絕望地許愿:
林昕微“如果……如果我能去他身邊,哪怕只是抱抱他,也好啊……”
——
冷。
刺骨的寒冷是林昕微恢復(fù)意識后的第一感覺。
然后是嗆人的灰塵味和某種腐爛的霉味。
她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她熟悉的臥室天花板,而是一個昏暗、逼仄的空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廢棄樓房的角落。
她身上穿著單薄破舊、臟得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冷風正從沒有玻璃的窗戶口呼呼地灌進來。
她愣住了。
這是哪里?
下一秒,一段清晰卻不容置疑的信息流涌入腦海,沒有聲音,沒有商量,仿佛只是一個既成事實的宣告:
她被一個名為“拯救系統(tǒng)”的存在選中,穿越到了嚴浩翔的世界,時間點是他最凄慘的幼年流浪時期。
使命:改變他的命運。
她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雙小而粗糙、滿是污垢的手。
她真的穿越了!
變成了一個大概七八歲的流浪兒!
巨大的震驚過后,是幾乎將她淹沒的狂喜和迫切。
浩翔!
小浩翔就在這里!
她連滾帶爬地沖出廢棄樓,憑著系統(tǒng)給出的一點點模糊指引,在寒冷蕭瑟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尋找。
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散發(fā)著餿臭味的巷口垃圾桶旁,她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縮成一團,穿著比她還單薄破舊的衣服,小小的身子在寒風中微微發(fā)抖。
頭發(fā)亂糟糟的,臉很臟,但依稀能看出那未來會驚艷無數(shù)人的精致輪廓。
他正低著頭,努力地想從垃圾桶里翻找出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眼神麻木而空洞,像一只被遺棄太久、早已習慣絕望的小獸。
林昕微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
書上的文字變成了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現(xiàn)實,重重地撞在她的心上。
那是她的浩翔啊……她心心念念,恨不得用一切去溫暖的人,正以最不堪的姿態(tài),掙扎在生存的最底層。
她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最溫柔的笑容,慢慢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小浩翔猛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警惕和恐懼,像一只受驚的小狼崽,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握緊了手里半塊發(fā)霉的面包,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珍寶,隨時準備保護它,或者逃跑。
林昕微的心更疼了。
她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生怕嚇到他。
她從自己那同樣空癟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半個還算干凈的饅頭——這是她這具身體原主可能藏起來的最后一點食物。
林昕微(小孩子)“你……你好,”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和心疼而有些顫抖,努力讓語氣顯得友好。
林昕微(小孩子)“這個,給你吃?!?/p>
她慢慢伸出手,將那半個饅頭遞過去。
小浩翔只是死死地盯著她,眼神里的警惕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更濃了。
他不說話,也不動,仿佛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善意。
林昕微保持著遞出的姿勢,聲音更軟了,帶著哽咽:
林昕微(小孩子)“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我就是想給你點吃的。你餓了吧?”
寒風卷過,吹起地上的碎紙屑。
小男孩單薄的身體抖了一下。
他看著那半個白白的饅頭,喉嚨似乎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伸手。
林昕微耐心地等著,舉著饅頭的手凍得有些發(fā)紅。
過了很久,也許是食物的誘惑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也許是林昕微眼里那幾乎要溢出來的、純粹的心疼不像偽裝,他終于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黑乎乎的小手,快速地抓過那半個饅頭,然后立刻縮回去,緊緊護在懷里。
整個過程,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林昕微,仿佛她一有異動就會立刻逃跑。
看著他終于接受了食物,林昕微松了一口氣,心里泛起一絲微弱的酸楚的欣慰。
她試著又靠近了一小步,在他身邊不遠處蹲下來,學著孩子的語氣,輕聲說:
林昕微(小孩子)“天氣好冷啊,我們一起……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好不好?”
小浩翔只是低著頭,小口小口地、極其珍惜地啃著那半個饅頭,仿佛沒聽見她的話,用沉默把自己包裹起來。
但林昕微沒有放棄。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堅冰并非一日所能融化。
她看著他,在心里默默發(fā)誓:
浩翔,別怕。
我來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我會陪著你,盡我所能,讓你少挨一點餓,少受一點凍,少經(jīng)歷一點這世間的惡意。
哪怕這個世界充滿風雪,我也要笨拙地、用盡全力地,為你燃起一點點微弱的火苗。
從此以后,你的苦難,我分擔。你的寒冬,我陪你過。
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