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恒之約

六月的重慶已經(jīng)浸在燥熱里 高三（3）班后墻的倒計時牌被紅筆改到“32”時 陳奕恒又一次在數(shù)學(xué)課上走神

他的目光越過前排同學(xué)的后腦勺 落在斜前方的張桂源身上

對方正低頭演算數(shù)學(xué)題 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滑動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發(fā)梢鍍上一層淺金

陳奕恒趕緊收回視線 假裝盯著自己的錯題本 耳尖卻悄悄發(fā)燙 這種偷偷看張桂源的日子 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兩年

從高二那年張桂源幫他撿回被風吹走的試卷開始 從張桂源笑著把熱牛奶塞進他手里開始

從張桂源在運動會上把抽筋的他扶到樹蔭下開始 他心里那點模糊的好感 就慢慢長成了不敢說出口的暗戀

可他知道 自己沒機會 上周他還看見張桂源在走廊上幫隔壁班的女生搬書本 女生笑著遞給他一瓶水

張桂源接了 還說了句什么 逗得女生眉眼彎彎 那天晚上陳奕恒翻來覆去沒睡著 腦子里全是張桂源和女生說話時溫柔的樣子

張桂源那么好 喜歡他的女生肯定很多 自己又算什么呢？不過是個總被他照顧的

“同桌”

“發(fā)什么呆呢？這道題輔助線畫錯了”

張桂源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陳奕恒嚇了一跳 抬頭就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

張桂源俯身過來 指尖點在他的錯題本上

“應(yīng)該從這里連到頂點 你看 這樣就能構(gòu)成直角三角形了”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陳奕恒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奏 他僵硬地“嗯”了一聲

看著張桂源的指尖在紙上滑動 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直到張桂源直起身 他才慌忙低下頭 假裝認真修改

沒看到張桂源盯著他泛紅的耳尖 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張桂源也在偷偷喜歡陳奕恒 從高一那年陳奕恒轉(zhuǎn)來班里 抱著書本站在講臺前緊張得說話打結(jié)開始

從陳奕恒在下雨天把傘讓給他 自己冒雨跑回家開始

從陳奕恒熬夜幫他整理物理筆記 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開始 可他不敢說 因為他總看見陳奕恒和左奇函走在一起

左奇函是班里的文藝委員 長得高 性格也開朗 每次和陳奕恒說話時 陳奕恒都會笑著點頭 眼睛亮閃閃的

上周文藝匯演 左奇函solo拿了第一 陳奕恒比誰都高興 跑過去又是遞花又是夸贊的 還拍了拍左奇函的肩膀笑得特別燦爛

張桂源站在不遠處看著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悶得發(fā)慌

陳奕恒看左奇函的眼神那么亮 肯定是喜歡左奇函吧？自己又怎么好去打擾

那天晚自習(xí) 班里格外安靜 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陳奕恒寫著英語作文 忽然聽見旁邊的張桂源輕輕嘆了口氣

他側(cè)頭看過去 發(fā)現(xiàn)張桂源正盯著手機屏幕 嘴角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陳奕恒心里一緊

不用想都知道 張桂源肯定在和那個女生聊天他咬了咬唇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作文上

可寫了幾個單詞 又忍不住抬頭 張桂源還在看手機 眼神溫柔得讓他心疼

“對了”

張桂源忽然開口 陳奕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左奇函說周末想約你去圖書館復(fù)習(xí) 你答應(yīng)了嗎？”

陳奕恒愣了愣 才想起昨天左奇函確實問過他 他點了點頭

“嗯 說一起補數(shù)學(xué)”

張桂源“哦”了一聲 沒再說話 只是低頭繼續(xù)做題 筆尖劃過紙張的力度卻比剛才重了些

陳奕恒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 心里有點難受 原來張桂源真的不關(guān)心自己 連自己要和左奇函去圖書館 他都只是隨口問一句

其實張桂源是故意問的 他想知道陳奕恒對左奇函的態(tài)度 可聽到陳奕恒肯定的回答

他心里還是像被針扎了一下他攥了攥筆 假裝平靜地說

“圖書館人多 你們記得占座 ”

“知道了”

陳奕恒的聲音低了些 他翻開下一頁英語題 卻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高考越來越近 兩人之間的氛圍卻越來越微妙 他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互相幫忙

張桂源會幫陳奕恒帶早餐 陳奕恒會幫張桂源整理錯題

他們還是會一起在晚自習(xí)后走回家 沿著江邊慢慢走 聊題目 聊未來 卻絕口不提喜歡

高考前一天 班里組織拍畢業(yè)照 攝影師讓大家自由組合 陳奕恒站在原地 看著張桂源被幾個女生圍著拍照

心里有點空落落的 這時左奇函走過來 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啊 咱們倆拍一張”

陳奕恒點了點頭 剛站到左奇函身邊 就看見張桂源朝這邊看了一眼 眼神復(fù)雜

然后轉(zhuǎn)身跟著其他同學(xué)走了 陳奕恒的笑容僵了一下 左奇函看出他的不對勁 小聲問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什么”

陳奕恒搖了搖頭 勉強笑了笑 可拍照時看向鏡頭的眼神 卻沒了平時的光亮

拍完照后 陳奕恒在走廊上撞見了張桂源 兩人站在窗邊 沉默了好一會兒 還是張桂源先開口

“明天高考 別緊張 正常發(fā)揮就好”

“你也是”

陳奕恒看著他 想說點什么 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女生 想問他以后想考哪個城市的大學(xué)

可話到嘴邊 又咽了回去 他怕得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怕連現(xiàn)在的“同桌”都做不成

張桂源也想問陳奕恒 高考后會不會跟左奇函表白 想問他以后想不想留在重慶

可他也不敢 他怕陳奕恒點頭 怕自己連偷偷喜歡他的資格都沒有

“那...明天見”

張桂源說了句轉(zhuǎn)身想走

“張桂源”

陳奕恒突然叫住他 張桂源回頭 眼里帶著一絲期待

陳奕恒看著他 嘴唇動了動 最后卻只說

“明天記得帶準考證 別忘東西了”

張桂源的眼神暗了暗 他點了點頭

“你也是 別緊張”

那天晚上 陳奕恒坐在書桌前 看著張桂源幫他整理的物理筆記 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他知道 高考結(jié)束后 他們可能就要去不同的城市 這份沒說出口的暗戀 大概就要永遠藏在心里了

張桂源也坐在書桌前 翻著陳奕恒幫他寫的英語作文范文 指尖劃過陳奕恒工整的字跡

心里滿是酸澀 他想 如果陳奕恒喜歡的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自己能勇敢一點就好了

高考結(jié)束那天 班里舉辦了畢業(yè)聚會 大家都在喝酒 唱歌 鬧得很熱鬧

陳奕恒坐在角落 看著張桂源被同學(xué)們圍著敬酒 看著張桂源笑著和大家說話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他拿出手機 給張桂源發(fā)了條消息

“我先走了 祝你前程似錦”

張桂源看到消息時 心里一慌 趕緊往角落跑卻只看到陳奕恒離開的背影

他想追上去 可身邊的同學(xué)又圍了過來 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人群 跑到門口時已經(jīng)看不到陳奕恒的身影了

后來他們真的去了不同的城市 張桂源考去了北京 陳奕恒去了上海 他們偶爾會在微信上聊幾句

問對方的大學(xué)生活怎么樣 聊最近的天氣 卻再也沒提過高中時的那些心事

張桂源不知道 陳奕恒從來沒喜歡過左奇函 和左奇函去圖書館 只是因為左奇函數(shù)學(xué)好 想請他幫忙補題

陳奕恒也不知道 張桂源幫隔壁班女生搬書本 只是因為女生是他遠房表妹 接那瓶水 也只是出于禮貌

那個高三的夏天 兩個互相喜歡的少年 都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嚴嚴實實 都以為對方喜歡著別人

最終在畢業(yè)的鐘聲里 錯過了彼此 就像嘉陵江邊的晚風 吹過了那個夏天 卻再也吹不回那些偷偷心動的時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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