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楓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子邊緣——那里還殘留著剛才裹住江清渡冰涼手掌時的觸感。走廊的風(fēng)從窗戶縫鉆進來,帶著初秋的涼,可他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烘著,暖得發(fā)慌。
他想起第一次在梧桐道上遇見她,她蹲在地上撿書簽,陽光落在她發(fā)梢,連碎發(fā)都泛著軟光;想起圖書館里她低頭看書的模樣,指尖輕輕按著書頁,連翻書的動作都透著認真;又想起剛才在急診室外,聽到江父說她總瞞著胃痛時,心里那陣說不清的酸澀。
以前他總覺得,對江清渡的在意,是出于偶然的關(guān)照,是不想看到她一個人硬扛的惻隱??纱丝谈糁AЭ粗察o的睡顏,看著她手背上扎著的輸液針,心臟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攥住,一下下跳得發(fā)緊——原來不是惻隱,也不是偶然,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目光早就追著她走了,連她沒動幾口的飯菜、不經(jīng)意皺起的眉,都悄悄記在了心里。
江母端著溫水從病房里出來,看到他還在,愣了愣才說:“沈同學(xué),你還沒走?。壳宥蓜傂蚜藭?,說謝謝你送她來醫(yī)院?!?/p>
沈青楓猛地站起身,聲音比平時更輕:“她……現(xiàn)在怎么樣?還難受嗎?”
“好多了,就是還沒力氣說話?!苯感χc頭,眼里的擔(dān)憂淡了些,“你要是不忙,進去坐會兒也成,她剛才還問起你呢。”
他跟著江母走進病房,腳步放得極輕。江清渡靠在枕頭上,看到他進來,睫毛顫了顫,嘴角牽起一點淺淡的笑意。就是這抹笑意,讓沈青楓忽然定了心——原來從在意到喜歡,根本沒什么復(fù)雜的過程,不過是看到她難受時會慌,看到她笑時會暖,會想以后都能護著她,不讓她再一個人扛著所有事。
他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沒說太多話,只輕聲道:“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guī)闳コ詿岷醯闹啵B(yǎng)胃。”
江清渡眨了眨眼,輕輕“嗯”了一聲。沈青楓看著她的眼睛,心里忽然格外清晰:他是真的喜歡上江清渡了,喜歡到想把所有的溫柔都給她,想讓她以后的日子里, 再也沒有獨自承受的委屈和疼痛。
江清渡出院那天,沈青楓特意提前到醫(yī)院門口等??吹剿嶂”嘲叱鰜恚觳缴锨敖舆^袋子,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早上風(fēng)大,別又著涼?!?/p>
江清渡攥了攥外套袖口,指尖觸到布料上淡淡的雪松味,耳尖悄悄發(fā)燙。兩人沿著路邊的梧桐道慢慢走,地上落了層淺黃的葉子,踩上去沙沙響。走到上次遇見的那棵老梧桐下,江清渡忽然停下腳步,蹲下身撿起一片完整的葉子。
“上次丟的書簽,后來沒找著?!彼讣鈸徇^葉脈,抬頭看沈青楓時,眼里帶著點小遺憾,“其實那片葉子,是去年在圖書館門口撿的,當(dāng)時看到你在樹下看書,就……”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紅了臉,連忙把葉子攏在手心。沈青楓卻看得清楚,她剛才的眼神,和自己每次偷偷注視她時一模一樣。他蹲下身,從口袋里拿出個小盒子,打開時里面放著片壓好的梧桐葉——邊緣用銀線細細包了邊,還刻著個小小的“渡”字。
“那天看到你找書簽,我后來又回來找了好久,沒找著。”沈青楓把盒子遞到她面前,聲音放得很柔,“就自己選了片葉子,找工匠做了這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p>
江清渡接過盒子,指尖碰到銀線時微微發(fā)顫。她抬頭看沈青楓,正好撞進他溫柔的目光里,那目光里的在意,比陽光還要暖。她輕輕“嗯”了一聲,把葉子書簽小心放進背包夾層,像是藏了件珍寶。
“對了,之前說帶你去吃粥?!鄙蚯鄺髡酒鹕?,順手牽住她的手,她的手還是有點涼,他便用掌心裹緊了些,“那家店的老板熬了三十年粥,據(jù)說養(yǎng)胃特別好,我們現(xiàn)在就去?”
江清渡沒掙開他的手,只輕輕點頭,跟著他往前走。梧桐葉在風(fēng)里輕輕晃,陽光透過葉縫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連風(fēng)里都帶著甜甜的暖意。她偷偷看了眼沈青楓的側(cè)臉,心里忽然篤定:原來喜歡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他的溫柔,早就悄悄落在了她的生活里,和這片梧桐葉一樣,成了藏不住的心事。
剛踏進教學(xué)樓,江清渡就被一道急促的身影撲了個滿懷。何時靈攥著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眼眶還帶著點紅,聲音又急又啞:“江清渡!你總算肯出現(xiàn)了!昨天我發(fā)了八條消息你都不回,要不是林曉說你住院了,我都要去你家找人了!”
江清渡被她晃得輕笑,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外套,又點了點沈青楓手里的保溫袋:“就是胃不舒服,沒大事,你看,剛還被人逼著喝了養(yǎng)胃粥?!?/p>
何時靈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沈青楓,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轉(zhuǎn)了圈,又盯著江清渡耳尖的紅,突然壓低聲音壞笑:“哦?胃不舒服需要沈同學(xué)從醫(yī)院‘護送’回學(xué)校,還親自拎著粥?你們倆這兩天,沒發(fā)生點別的吧?”
沈青楓見狀,把保溫袋遞給江清渡,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我先回班了,你們也快點回班級去”
等沈青楓走遠,何時靈立刻拉著江清渡躲進樓梯間,湊到她耳邊追問:“快老實交代!住院的時候他是不是天天去?有沒有給你帶什么東西?比如……像小說里那樣的定情信物?”
江清渡被她問得耳尖更紅,從背包夾層里拿出那個小盒子,打開時,銀線包邊的梧桐葉在光線下泛著細閃。何時靈眼睛瞬間亮了,指著那個“渡”字:“我的天!這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連你名字都刻上去了!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沒、沒有表白?!苯宥芍讣饽﹃鴷灒曇糨p得像怕被風(fēng)吹走,“他就是說,知道我喜歡梧桐葉,特意做的?!?/p>
“還說沒有!”何時靈拍了下她的手,“上次在食堂他幫你擋蘇熒雪,這次你住院他跑前跑后,現(xiàn)在還送刻字書簽,這明明就是喜歡你!清渡,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江清渡看著書簽上清晰的葉脈,想起沈青楓在病房外等她醒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何時靈立刻激動地抱了抱她:“太好了!我早就覺得你們倆配!以后要是他敢欺負你,我第一個幫你罵他!”
上課鈴響起,兩人各自往自己的教室走去,江清渡抬頭看向高二(1)窗口。
江清渡剛和何時靈走進教學(xué)樓走廊,一道帶著寒意的聲音就攔在了面前。
蘇熒雪倚在走廊的欄桿上,身后跟著兩個女生,目光像淬了冰似的落在江清渡身上,連帶著她肩上沈青楓的外套都成了攻擊的目標(biāo):“江清渡,我有話跟你說,讓你朋友先走開?!?/p>
何時靈立刻往前站了半步,把江清渡護在身后,挑眉回懟:“有話就直說,耍什么花樣?上次的事還沒跟你算賬呢!”
“這里沒你的事?!碧K熒雪沒看何時靈,眼神死死盯著江清渡,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我跟江清渡說的是私事,你留在這里,合適嗎?”
江清渡輕輕拉了拉何時靈的袖子,小聲說:“沒事,我跟她聊兩句,你先去教室等我?!币姾螘r靈還是不放心,她又補充了句,“很快就好?!?/p>
何時靈瞪了蘇熒雪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往教室走,走之前還特意回頭看了兩眼,確保江清渡不會吃虧。
走廊里只剩下她們兩人,蘇熒雪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警告:“江清渡,你到底想干什么?之前裝可憐讓沈青楓護著你,現(xiàn)在又讓他送你回學(xué)校、給你送粥,你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喜歡你?”
江清渡攥緊了背包帶,指尖碰到里面的梧桐葉書簽,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和沈青楓只是同學(xué)?!?/p>
“同學(xué)?”蘇熒雪冷笑一聲,眼神里滿是嘲諷,“你別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不就是看沈青楓家世好、人長得帥,想往上貼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她往前湊了湊,語氣里的惡意更濃:“沈青楓是我的,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你這種連自己身體都照顧不好的人,根本配不上他。我勸你識相點,離他遠點,別讓我再看到你跟他走在一起,不然——”
“不然怎么樣?”江清渡抬起頭,第一次沒有回避蘇熒雪的目光,之前因為化療藥帶來的虛弱感,此刻都化作了對抗的勇氣,“你喜歡他,應(yīng)該去跟他說,而不是來警告我。而且,沈青楓想跟誰走在一起,不是你能決定的?!?/p>
“你敢頂嘴?”蘇熒雪沒想到江清渡會反駁,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伸手就要去推江清渡的肩膀,“我看你是沒認清自己的位置!”
就在這時,一道冷冽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蘇熒雪,你在干什么?”
沈青楓拿著江清渡的筆記本走過來,目光落在蘇熒雪懸在半空的手上,語氣里的寒意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我的人,你也敢動?”
蘇熒雪的手僵在半空,看到沈青楓時,眼里的兇狠瞬間變成了慌亂,聲音也弱了下去:“青楓,我不是要推她,我只是……只是跟她聊聊天?!?/p>
“聊天需要動手?”沈青楓走到江清渡身邊,自然地把她護在身后,目光冷得像冰,“蘇熒雪,我警告你,以后離江清渡遠點,別再讓我看到你對她動手動腳,不然,我不會再給你留任何面子?!?/p>
蘇熒雪看著沈青楓護著江清渡的模樣,眼眶瞬間紅了,卻強忍著沒掉眼淚,咬著唇轉(zhuǎn)身跑開,身后的兩個女生也連忙跟了上去。
走廊里恢復(fù)了安靜,沈青楓低頭看向江清渡,語氣里帶著擔(dān)憂:“她有沒有欺負你?有沒有碰到你?”
江清渡搖了搖頭,抬頭看他時,眼里帶著點微光:“沒有,你來得剛好。”
沈青楓伸手,輕輕拂去她肩上沾著的灰塵,聲音放得很柔:“以后再遇到她找你麻煩,別跟她單獨聊,直接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江清渡攥著背包里的梧桐葉書簽,輕輕“嗯”了一聲。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落在兩人身上,剛才蘇熒雪帶來的寒意,好像都被他的溫柔驅(q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