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風(fēng)裹著雪粒子，刮在臉上生疼。顧清俞站在沈家院門口，手里攥著張剛寫完的明信片，指腹反復(fù)摩挲著紙面，卻沒敢推門進(jìn)去——昨天沈煜年說，他要跟著父親去外地集訓(xùn)，年后才能回來，今天就要出發(fā)。

他是早上從媽媽嘴里聽到消息的，當(dāng)時正喝著熱粥，勺子“當(dāng)啷”一聲砸在碗里，粥濺出來燙了手也沒察覺。滿腦子都是沈煜年說這話時的模樣，明明嘴角勾著笑，眼底卻藏著點不舍，像極了上次搶他奶糖后，又偷偷把糖塞回來的樣子。

“清俞？你站這兒干什么？”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顧清俞猛地回頭，撞進(jìn)沈煜年帶著笑意的眼睛里。對方穿著件軍綠色的厚外套，肩上挎著個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還拎著個紙袋子，里面裝著兩盒顧清俞愛吃的芝麻糖。

“沒、沒干什么。”顧清俞慌忙把明信片往身后藏，耳尖卻紅得發(fā)燙，“你……你要走了？”

“嗯，車在外面等著呢?！鄙蜢夏昊瘟嘶问掷锏募埓?，把芝麻糖塞到他懷里，“我媽昨天特意買的，讓我給你帶過來。你要是想我了，就吃顆糖，甜絲絲的就不想了?！?/p>

這話一說，顧清俞的鼻子忽然就酸了。他低頭看著懷里的芝麻糖，包裝紙上印著小小的福字，是去年過年時兩人一起搶著吃的牌子。那時沈煜年故意把最大的那顆藏起來，最后卻還是塞到了他嘴里，說“看你饞得厲害，給你了”。

“我……”顧清俞張了張嘴，想把手里的明信片遞過去，卻又怕沈煜年覺得矯情。他攥著明信片的邊角，指尖都泛了白，心里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沈煜年看出了他的局促，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動作比平時輕了不少：“怎么了？舍不得我？”

“誰、誰舍不得你！”顧清俞猛地抬頭，眼眶卻紅了，“我就是覺得……你走了，沒人跟我搶牛奶了。”

沈煜年笑了，眼角彎成了月牙，伸手幫他擦了擦眼角的濕意——動作很輕，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寶：“傻不傻？等我回來，還跟你搶牛奶，還搶你的畫冊看，還帶你去訓(xùn)練場找彈殼?！?/p>

他頓了頓，從脖子上解下個東西，塞進(jìn)顧清俞手里。是枚打磨光滑的彈殼，比上次送他的那枚更大些，殼身上刻著個小小的“年”字，是沈煜年的名字。

“這個你拿著?！鄙蜢夏甑穆曇舻土诵?，帶著點鄭重，“我爸說，這是他第一次打靶時用的彈殼，能保平安。你戴著它，就當(dāng)我在你身邊，沒人敢欺負(fù)你?！?/p>

顧清俞捏著彈殼，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卻好像有股暖意順著指尖往心里鉆。他終于把藏在身后的明信片遞過去，聲音小得像蚊子叫：“這個……你帶著。上面畫了我們埋時光膠囊的那棵槐樹，你想我的時候，就看看。”

沈煜年接過明信片，小心翼翼地展開。畫上的老槐樹落著雪，樹下兩個小小的身影并肩站著，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時光膠囊，上面寫著“沈+顧”。他的指尖輕輕拂過畫中的兩個小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卻沒說什么，只是把明信片仔細(xì)折好，放進(jìn)貼身的口袋里。

“車要走了，我得走了?！鄙蜢夏晖笸肆藘刹?，又回頭看了眼顧清俞，“記得按時吃飯，別總熬夜畫畫，要是有人欺負(fù)你，就拿著彈殼去找張叔叔，他會幫你的?！?/p>

顧清俞點了點頭，卻沒說話，只是攥著彈殼，看著沈煜年轉(zhuǎn)身的背影。對方走了兩步，又回頭揮了揮手，然后才快步鉆進(jìn)了停在路邊的車?yán)铩?/p>

車子發(fā)動的瞬間，顧清俞忽然追了上去，隔著車窗大喊：“沈煜年！你要早點回來！我會每天給你畫明信片的！”

車?yán)锏纳蜢夏曷犚娏?，隔著玻璃朝他用力點頭，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車子越開越遠(yuǎn)，最后變成了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路的盡頭。

顧清俞站在原地，手里攥著彈殼和芝麻糖，雪粒子落在他的頭發(fā)上，也沒覺得冷。他抬頭看向天空，雪花慢悠悠地飄下來，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心里卻暖暖的，像揣了顆剛烤好的紅薯——他知道，沈煜年一定會回來的，等春天來了，等槐花開了，他們還要一起去挖時光膠囊，還要一起去操場看鴿子，還要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都在一起。

那天晚上，顧清俞坐在書桌前，又畫了張明信片。畫上是個小小的彈殼，旁邊寫著“沈煜年，我等你回來”。他把明信片放進(jìn)抽屜里，和之前寫的那張放在一起，心里想著：等沈煜年回來，要把這些明信片都給他，讓他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每天都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