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水晶吊燈的光碎得有些刺眼,空氣里浮著昂貴香水和食物混合的、令人微醺的味道。林薇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發(fā)白,聽著對面張辰說出的話。
“林薇,我們到此為止吧。”他晃著杯里的紅酒,眼神疏離,像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未來?!?/p>
她喉嚨發(fā)緊,試圖在那張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但沒有。她聲音干澀:“你想要什么未來?我們不是說好一起……”
“一起吃苦?”張辰打斷她,嘴角扯起一抹輕嘲,“擠地鐵,吃外賣,算計著每個月那點工資還完房貸還剩多少?林薇,我膩了。”他放下酒杯,清脆的一聲碰響,“看,就像這杯酒,你大概永遠也分不清它到底是哪一年的波爾多,但它只是人家餐前最普通的一杯。”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裙、拎著鉑金包的女人笑著走過來,自然無比地挽住張辰的手臂,目光落在林薇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袖口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憐憫。
“阿辰,這就是你那位……前女友?”她聲音甜膩,每個字卻像沾了蜜糖的針,“看起來挺樸素的嘛。不過,確實不太適合我們的圈子?!?/p>
張辰順勢摟住她的腰,笑容寵溺而炫耀:“介紹一下,李倩,恒遠集團的千金。薇薇,有些東西,生來沒有,這輩子大概也就不會有了。比如這間餐廳的會員資格,比如倩倩手腕上這只表。”他刻意抬了抬李倩的手腕,百達翡麗的鉆石表盤在水晶燈下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刺痛了林薇的眼睛。
“所以,別再來找我了?!彼穆曇衾湎氯?,帶著最后的決絕,“給自己留點體面。”
周圍似乎有低低的竊笑聲,目光針一樣從四面八方扎過來。林薇看著那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看著張辰臉上那曾經(jīng)只對她綻放、如今卻充滿勢利和輕蔑的笑容,心口那片冰涼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指尖掐進掌心,留下幾個深深的月牙印。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慢慢站起身,拿起自己那磨破了邊的舊帆布包,轉(zhuǎn)身離開。脊背挺得筆直,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身后的調(diào)笑聲隱約傳來,夾雜著“窮酸”、“不識趣”之類的字眼。
夜風(fēng)很冷,吹在臉上像刀割。她一步一步走著,城市的霓虹在她模糊的視線里融化成一片冰冷而斑斕的色塊。
回到那個只有十平米、終年不見陽光的出租屋,疲憊和屈辱像潮水般滅頂而來。她靠在吱呀作響的門板上,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抱住膝蓋,把臉埋進去。肩膀微微顫抖,卻沒有眼淚。只是覺得空,心口像破了一個大洞,呼嘯著穿過冰冷的風(fēng)。
第二天是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陽光透過狹窄的窗欞,刺得她眼睛發(fā)疼。
她揉著額角打開門,門外陣仗讓她瞬間清醒。
狹窄破舊的樓道幾乎被一群黑西裝男人塞滿,他們個個身形挺拔,神情肅穆,戴著耳麥,眼神銳利如鷹。為首的老者滿頭銀發(fā),穿著考究的定制西裝,手中的紫檀木手杖散發(fā)著沉穩(wěn)的光澤。他看見她,眼眶瞬間紅了,嘴唇哆嗦著,激動得幾乎難以自持。
“像……太像了……”他聲音發(fā)顫,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小心翼翼,“孩子……你左肩后面,是不是有一塊蝴蝶形狀的紅色胎記?”
林薇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肩后方,驚疑不定:“你們是……”
老者得到確認(rèn),眼淚瞬間滾落下來,他上前一步,幾乎是哽咽著:“找到了……終于找到了!我是你爺爺?。∮H爺爺!”
林薇懵了,大腦一片空白。爺爺?她不是孤兒嗎?
不等她反應(yīng),老者,也就是全球財富榜頂端常年占據(jù)首位、名字如雷貫耳的楚山河,已經(jīng)顫抖著從身后助理手中接過幾樣?xùn)|西,近乎強硬又無比珍重地塞進她手里。
一張觸感冰涼、邊緣鑲嵌著細微鉆石、通體漆黑的卡。
一串沉甸甸的、造型古拙的黃金鑰匙,上面刻著繁復(fù)的紋路。
還有一枚玄鐵令牌,入手極沉,刻著一只睥睨的龍首,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寒氣和權(quán)力感。
“這些年,苦了你了……”楚山河老淚縱橫,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力量,“這是我楚家繼承人的信物!這張黑卡全球無限額,這鑰匙是全球七大洲頂級莊園和保險庫的主鑰!這令牌……”
他頓了一下,語氣沉凝如泰山:“執(zhí)掌‘潛龍之淵’,地下世界最強的力量,從此只聽你一人調(diào)遣!萬億家產(chǎn),無邊權(quán)柄,孩子,這都是你應(yīng)得的!爺爺欠你的,以后千萬倍補給你!”
林薇低頭看著手里那幾樣足以讓世界天翻地覆的東西,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奇異地壓下了心底最后一絲波瀾。她再抬起頭時,眼神里之前的脆弱和痛苦已被一種冰冷的、沉寂的火焰取代。
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然后又用最粗暴的方式進行了補償。
她收下了。平靜地,甚至沒有太多驚喜。
接下來的日子天翻地覆。她從陰暗的出租屋搬入了守衛(wèi)森嚴(yán)、如同宮殿般的頂級別墅。私人造型師團隊為她改頭換面,高定禮服掛滿了巨大的衣帽間。她開始接受最頂級的禮儀、商業(yè)、甚至某些特殊技能的緊急培訓(xùn)。她學(xué)得很快,快得讓那些重金聘來的專家都感到震驚。那雙曾經(jīng)只盛滿溫順和疲憊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冰冷的銳利和深不見底的沉穩(wěn)。
她不再是那個會被一杯紅酒和一只名表羞辱得無地自容的林薇了。
短短時間,脫胎換骨。
消息像長了翅膀,終于飛到了張辰耳中。
他起初不信,直到親眼在財經(jīng)新聞上看到楚氏集團正式公布繼承人的晚宴片段——那個眾星捧月、穿著曳地星空裙、顧盼間清冷矜貴、被無數(shù)名流巨賈躬身問候的女人,赫然就是被他棄如敝履的前女友!
巨大的悔恨和貪婪瞬間攫住了他。他甩開哭鬧的李倩,想盡一切辦法,終于在一次私人酒會外的走廊上,堵住了林薇。
眼前的林薇,讓他幾乎不敢辨認(rèn)。珠寶華服只是點綴,真正懾人的是她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睥睨一切的氣場。
“薇薇!”他撲上來,臉上堆砌著最諂媚的、搖尾乞憐的笑容,聲音油膩得令人作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絕不是普通人!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都是李倩那個賤人勾引我!我心里愛的始終只有你?。 ?/p>
他語無倫次,試圖去抓她的手:“我們再復(fù)合好不好?我現(xiàn)在就和李倩斷絕一切關(guān)系!以后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你說東我絕不往西!我們……”
林薇微微側(cè)身,避開他的觸碰。
她看著他,曾經(jīng)讓她沉溺的英俊面龐此刻因為急切的欲望和卑微而扭曲,顯得無比丑陋可笑。
她忽然笑了,唇角彎起一個冰冷的、優(yōu)雅的弧度。慢慢抬起手。
周圍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名氣息冰冷的黑衣護衛(wèi),如同沉默的影子。
張辰被她笑得心里發(fā)毛,卻仍存著一絲妄想:“薇薇……”
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巧精致卻散發(fā)著致命氣息的女式手槍,槍口冰冷,穩(wěn)穩(wěn)對準(zhǔn)了他的額頭。
張辰臉上的諂媚瞬間凍結(jié),化為驚恐的慘白,雙腿篩糠般抖動起來。
林薇微笑著,看著他因極致恐懼而縮小的瞳孔,紅唇輕啟,聲音輕柔如情人低語,卻字字如冰錐,刺骨森寒:
“現(xiàn)在的你——”
她指尖微微壓下扳機。
“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砰!”
一聲清脆而短促的槍響,撕裂了酒會外奢靡的空氣。
硝煙的細微氣味淡淡散開。
一切歸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