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jī)府內(nèi),萬籟俱寂。只有中央那巨大的“萬象司南”在緩緩旋轉(zhuǎn),其上星辰閃爍,靈力如潮汐般無聲涌動,搜尋著三界每一絲可疑的魔氣。自從魔頭瑤池作亂后,這天庭最重要的偵查法器便須臾不能離人看守。原本是太上老君親自坐鎮(zhèn),這幾日老君前往三十三天外講道,看守的重任便暫時落在了主動請命的青兒和趙淵身上。
然而,他們并非唯一的請命者。七仙女中的二公主橙兒,亦以擔(dān)憂天庭安危為由,加入了看守的行列。只有青兒和趙淵心里清楚,橙兒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里,還藏著另一層深意——她對他們之間超乎尋常的親近,早已心生疑竇。
夜色漸深,橙兒難得未著戎裝,一襲橙色羽衣,襯得她少了幾分戰(zhàn)場上的凜冽,多了幾分公主的雍容。她步履沉穩(wěn)地走入神機(jī)府,目光如電,瞬間便鎖定了司南旁那兩道身影。只見青兒正微微側(cè)首,低聲與趙淵討論著司南上某處靈光波動,身體下意識地朝著趙淵的方向靠近了半步。這細(xì)微的親昵,沒能逃過橙兒的眼睛。
“五妹?!背葍郝曇羟謇?,打破了府內(nèi)的寧靜,她的目光卻徑直落在趙淵身上,帶著審視,“這位是?”
青兒心頭一跳,忙上前一步,臉上擠出自然的笑容:“二姐,你來了。這位是新任藏書閣管理員,趙淵仙官?!彼洲D(zhuǎn)向趙淵,介紹道,“趙淵,這位是我二姐,二公主。”
趙淵從容不迫地起身,行禮,姿態(tài)不卑不亢:“臣趙淵,見過二公主?!?
橙兒上下打量著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帶著分量:“趙仙官,聽說你飛升不久,便得此要職,真是年輕有為。”這話聽似褒獎,實則暗藏機(jī)鋒,質(zhì)疑他資歷淺卻堪當(dāng)重任的背后緣由。
趙淵面色不變,坦然應(yīng)對:“蒙天庭不棄,唯盡心竭力而已,不敢當(dāng)二公主謬贊?!?
橙兒不再看他,轉(zhuǎn)而望向青兒,語氣稍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規(guī)勸:“五妹,神機(jī)府是清靜重地,需凝神戒備。莫要過多打擾趙仙官處理公務(wù)。你我姐妹多時未見,不如隨我去瑤臺練劍?”這話明著是關(guān)心妹妹,暗里卻是要將青兒從趙淵身邊支開。
青兒面露難色,正不知如何回應(yīng),趙淵卻適時開口,聲音溫和卻堅定:“二公主所言極是。司南有臣在此看守,必不敢懈怠。臣恭送二位公主?!彼痪湓挘热顺葍旱拿孀?,又巧妙地將青兒置于“公主”的身份下,暗示二人只是公務(wù)接觸,化解了眼前的尷尬,可謂滴水不漏。
橙兒深深看了趙淵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此人心思縝密,不容小覷”的光芒。就在氣氛微僵之時,異變陡生!
萬象司南猛地一震,一道暗影如同鬼魅般從角落竄出,直撲司南核心!那邪祟氣息陰冷狡詐,顯然蓄謀已久,意圖破壞這天庭的“眼睛”!
“小心!”橙兒反應(yīng)最快,厲喝一聲,腰間佩劍已然出鞘,劍光如長虹貫日,一馬當(dāng)先迎了上去!青兒雖驚不亂,立刻施展仙法,道道青芒從旁輔助,試圖束縛邪祟行動。
但那邪祟異常兇猛,虛實變幻,竟避開橙兒鋒銳的劍鋒,一道凝練的黑氣如同毒蛇般直撲青兒面門!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電光火石間,趙淵并未貿(mào)然上前硬撼。他眼神銳利,迅速判斷形勢,手中光華一閃,多了一柄古樸的昆侖扇。扇面并非攻向黑氣,而是朝著青兒身前的空處輕輕一揮。一道柔和卻堅韌無比的無形屏障瞬間布下,堪堪將那致命黑氣阻擋在外,屏障泛起漣漪,卻穩(wěn)固如山!同時,他清冷的聲音響起,精準(zhǔn)無比:“二公主,攻其左翼三寸下,那是它的核心!”
橙兒聞言,沒有絲毫猶豫,劍勢隨聲而變,精準(zhǔn)狠辣地刺向趙淵所指之處!
“嗤——!”
一聲凄厲的慘叫,邪祟身形劇震,黑氣瞬間潰散,化作青煙消失無蹤。
戰(zhàn)斗結(jié)束,神機(jī)府內(nèi)重回寂靜,只余三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橙兒收劍回鞘,氣息微促,她看向趙淵,目光中的冰冷審視已化為純粹的審視,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他剛才的表現(xiàn),冷靜到了極致,判斷精準(zhǔn),輔助有效,絕非普通文職仙官,更難得的是那份臨危不亂、與戰(zhàn)友完美配合的意識。
“反應(yīng)很快?!背葍貉院喴赓W地評價,這已是她極高的贊譽(yù)。她頓了頓,又看向一旁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青兒,語氣硬邦邦地補(bǔ)充了一句,“……你也還行?!?
這句別別扭扭的“夸獎”,反而讓青兒松了口氣,破涕為笑。趙淵則拱手,謙遜道:“二公主劍法超群,臣只是盡了本分,略盡綿力?!?
經(jīng)此一役,橙兒對趙淵的“仙官”身份有了真正的認(rèn)可。三人之間,一種基于方才并肩作戰(zhàn)而產(chǎn)生的微妙信任,悄然建立。
戰(zhàn)后,三人便在神機(jī)府內(nèi)稍作調(diào)息。橙兒沒有立刻離開,她尋了處離司南稍遠(yuǎn)的蒲團(tuán)坐下,看似閉目養(yǎng)神,實則心潮起伏。她想驗證心中那個盤旋已久的猜想。
月色透過雕花窗欞,灑下清輝?;蛟S是精神高度緊張后松懈下來,青兒終究是抵不住疲憊,不知不覺間,腦袋一歪,輕輕靠在了身旁趙淵的肩膀上,沉沉睡去。趙淵身形微頓,隨即極其自然地調(diào)整了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又解下自己的外袍,輕柔地蓋在她身上。
橙兒坐在對面,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刻出聲斥責(zé)“不成體統(tǒng)”,只是靜靜地看著,目光復(fù)雜。
良久,她忽然低聲開口,像是對趙淵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里顯得格外清晰:“五妹小時候,是我們姐妹里最嬌氣的一個。怕黑,怕疼,練功擦破點皮都要哭半天,非得我們幾個姐姐輪流哄著才行。”
趙淵聞言,低頭看了看青兒恬靜的睡顏,嘴角泛起一絲極溫柔的弧度,低聲道:“嗯,她現(xiàn)在也怕疼?!闭Z氣里沒有半分嫌棄,只有一種近乎寵溺的憐愛和了解。
這反應(yīng)讓橙兒有些意外。她沉默片刻,繼續(xù)用那種復(fù)雜的語氣說:“我原以為,她這樣的性子,會喜歡將她捧在手心里、萬事都順從她、呵護(hù)她的……沒想到,會是你這樣的。”她抬眼,目光銳利地看向趙淵,“你有能力,有主見,看似是你在遷就她,可實際上,我看得很清楚,是青兒在一路追隨著你的腳步?!?
趙淵抬起頭,迎上橙兒的目光,坦然中帶著真誠:“順從或許是一種保護(hù),但并肩而立,或許是更好的守護(hù)。我希望能成為她的依靠,讓她可以安心飛翔,而非將她圈養(yǎng)在看似安全的籠子里。”
這句話,深深觸動了橙兒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她怔住了,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拿起旁邊案幾上一杯早已涼透的茶,仰頭慢慢喝完,仿佛要壓下心中的波瀾。
快天亮?xí)r,橙兒起身準(zhǔn)備離開。她破天荒地沒有去叫醒青兒,只是走到門口,停下腳步,背對著趙淵,留下了一句輕卻鄭重的話:
“……讓她睡吧。明天……我來教她一套新的護(hù)身劍法。”
這句話,無異于一種默許。意味著她認(rèn)可了趙淵的存在,并且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加入這份“守護(hù)”之中。她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在殿外陰影處又駐足片刻,透過門縫悄然向內(nèi)望去。
只見青兒悠悠轉(zhuǎn)醒,揉了揉眼睛,第一反應(yīng)是看向身旁的趙淵。見他眉宇間帶著倦色,仍在閉目調(diào)息,她眼中立刻溢滿了心疼。她輕輕起身,動作極其自然地伸手,為趙淵卸下了象征仙官身份的玉冠,讓他的長發(fā)舒適地披散下來。隨即,她自己盤膝坐好,小心翼翼地將趙淵的頭挪過來,枕在自己的腿上,用雙臂懷抱著他。
接著,橙兒看到了讓她心頭巨震的一幕:青兒伸出右手,用指尖極其輕柔地?fù)徇^趙淵微蹙的眉心,仿佛想將那里積攢的所有疲憊都一一撫平。趙淵在睡夢中似乎有所感應(yīng),無意識地伸出手,與青兒的右手十指緊緊相扣。青兒低下頭,溫情脈脈地在他額間印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趙淵的嘴角在夢中勾起一抹安心溫柔的弧度,沉沉睡去。
橙兒站在殿外,久久無法回神。她那個印象中總是需要被照顧、有些嬌氣的五妹,何時有了這樣細(xì)致入微、充滿溫柔力量的一面?原來在無人看到的私下里,青兒早已學(xué)會了如何去細(xì)心呵護(hù)她所愛之人。
神機(jī)府本身禁制森嚴(yán),等閑不會有人打擾。但橙兒略一沉吟,還是抬手捏了個訣,一道橙色的光華悄無聲息地融入府外原有的禁制之中,加固了一層。這不僅是為了天庭重地的安全,更是為了……保護(hù)她妹妹這份小心翼翼、不容于世的戀情。
做完這一切,橙兒才真正轉(zhuǎn)身離去,羽衣在晨熹中劃過一道堅定的流光。她知道,有些秘密,需要被守護(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