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時,梧桐苗已經(jīng)高過了窗臺,葉片舒展得像把小傘,風(fēng)一吹就簌簌作響。林野把那張從長安帶回來的老照片裝了框,掛在工作臺上方,照片里的年輕男女對著座鐘笑,...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秋意漸濃時,梧桐苗已經(jīng)高過了窗臺,葉片舒展得像把小傘,風(fēng)一吹就簌簌作響。林野把那張從長安帶回來的老照片裝了框,掛在工作臺上方,照片里的年輕男女對著座鐘笑,和下方陸沉舟低頭修表的側(cè)臉,隱隱有些重合。
“看什么呢?”陸沉舟手里捏著枚細(xì)小的齒輪,抬頭時正好撞進林野的目光里,指尖的機油蹭在鼻尖上,像只花臉貓。
林野沒說話,拿起棉布走過去,踮腳替他擦掉那點油漬。指腹擦過皮膚時,陸沉舟的睫毛顫了顫,手里的齒輪“當(dāng)啷”掉在臺面上,滾到小貓爪子邊。貓好奇地扒拉著齒輪,把它推到林野腳邊,像在遞什么信物。
“明天去趕廟會吧?”林野撿起齒輪,放回零件盒里,“聽說有捏糖人的,還有修表的老匠人擺攤,去看看?”
陸沉舟點頭,目光落在他頸間的銀齒輪上,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照過來,銀飾泛著細(xì)碎的光。“順便買串糖葫蘆,要山楂的,酸點的。”
廟會上人潮涌動,糖畫的甜香混著烤栗子的焦香,在空氣里釀成黏稠的暖。林野被個捏糖人的老藝人吸引住,那人手里的糖勺翻飛,轉(zhuǎn)眼間就捏出只銜著齒輪的青鳥,翅膀上的紋路和記憶里的異獸一模一樣。
“小伙子,要一個?”老藝人笑著問,眼角的皺紋里盛著光。
林野剛要掏錢,陸沉舟已經(jīng)遞過錢袋:“要兩個,另一個……捏只貓吧,胖點的。”
小貓?zhí)侨吮涣忠芭e在手里,陽光曬得糖衣微微發(fā)軟。陸沉舟拿著青鳥糖人,指尖不小心蹭到融化的糖液,黏在指腹上,他順勢往林野手背上抹了點,換來對方笑著的一瞪。
逛到修表攤前時,攤主正對著臺老式座鐘發(fā)愁,齒輪拆了一地,怎么也拼不回去。陸沉舟蹲下來看了看,伸手撿起枚齒輪:“這里錯了,這枚應(yīng)該卡著發(fā)條盒,不是擺輪?!?/p>
他指尖翻飛,沒一會兒就把齒輪歸位,座鐘“嘀嗒”一聲開始走動,驚得攤主連連稱奇。“您這手藝,是陸記鐘表鋪的吧?”攤主遞過杯熱茶,“小時候我爹總帶我去您那兒修表,說陸師傅能把停了的時光修回來?!?/p>
林野站在旁邊看著,突然想起爺爺日記里的話:“鐘表匠修的不是鐘,是人心底的念想。”他低頭摸了摸頸間的銀齒輪,覺得那些跨越時空的冒險,那些散落在各處的碎片,最終都化作了此刻的踏實——是陸沉舟修表時專注的側(cè)臉,是糖人在陽光下融化的甜,是陌生人一句帶著暖意的認(rèn)可。
回家時,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野手里拎著串山楂糖葫蘆,陸沉舟抱著只剛買的銅制小香爐,里面插著的線香還在冒煙,混著廟里帶來的檀香味。小貓在家門口等著,見他們回來,蹭地跳上陸沉舟的肩頭,尾巴卷著他頸間的銀鏈。
“明天給老座鐘換個新鐘擺吧?!绷忠耙Я丝谔呛J,酸得瞇起眼,“上次在廟會買的那個銅制的,上面有梧桐葉花紋的。”
陸沉舟點頭,推開鐘表鋪的門,銅鈴“叮鈴”作響,和廟會上的喧囂漸漸隔開。工作臺臺燈亮起來,照在攤開的零件盒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齒輪安靜地躺著,像一群被妥帖收藏的時光。
座鐘還在走,滴答,滴答。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片,正好落在窗臺上,被小貓扒拉著玩。林野看著陸沉舟低頭調(diào)試新鐘擺,側(cè)臉在燈光下柔和得像幅畫,突然覺得,所謂永恒,從來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奇跡,而是這樣一個個平凡的瞬間:是修表時不小心蹭到的機油,是糖葫蘆沾在嘴角的糖渣,是兩個人并肩站著,聽著同一臺鐘的心跳。
夜色漸深,巷子里的燈一盞盞亮起,把鐘表鋪的窗玻璃映得暖暖的。那枚青鳥糖人被放在了玻璃柜最顯眼的位置,和那些舊鐘表、老照片一起,成了這個小世界里,最珍貴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