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沒在工作室里留太久,雨絲又重新織上玻璃,卻比先前柔和了些,落在畫布上的光斑像揉碎的星子。
沈硯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底色,駝色顏料在畫布上鋪開時,陸野忽然開口--
“我母親以前也愛畫這個顏色?!?/p>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大衣袖口那點淺黃,聲音比剛才放軟。
“她說像老壁爐里沒燒盡的炭火……暖?!?/p>
沈硯握著畫筆的手頓了頓,轉(zhuǎn)頭時正撞見陸野眼底一閃而過的怔忡——那是和“陰郁影帝”標簽截然不同的柔軟,像被雨水泡軟的糖紙。
“那您今天要不要試試?”
他把一支干凈的圓頭筆遞過去,顏料盤里擠了點同色的駝色,“不用畫得好,隨便涂幾筆就行。
陸野盯著那支筆,指節(jié)泛了點白。他太久沒碰過這么輕的東西,指尖落在筆桿上時甚至帶了點僵硬,蘸顏料的動作慢得像在拆解鏡頭。第一筆落在畫布邊緣,線條歪歪扭扭,他眉頭立刻皺起來,就要把筆遞回去。
“別擦!”
沈硯之伸手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筆桿傳過去。
“你看,這樣轉(zhuǎn)一下手腕——”
他帶著江敘的手輕輕打了個圈,駝色顏料在畫布上暈出個軟乎乎的圓。
“像不像剛烤好的小面包?”
陸野的呼吸頓了頓。他能聞到沈硯袖口淡淡的松節(jié)油味,混著熱可可的甜香,比片場消毒水的味道舒服太多。更奇怪的是,被人握著手腕的觸感并不討厭,甚至讓他想起小時候母親教他握蠟筆的樣子——也是這樣暖的溫度,裹著他總愛發(fā)抖的手。
“有點丑?!?/p>
他低聲說,嘴角卻沒再繃得那么緊,甚至主動又蘸了點顏料,在那“小面包”旁邊添了道短橫線。
“這是面包棍!”
沈硯笑得眼睛彎起來,指腹不小心蹭到江敘的手背。
“陸老師很有天賦嘛?!?/p>
窗外的雨徹底停了,晚霞把玻璃染成橘紅色。江敘看著畫布上兩個歪扭的色塊,又看了眼沈硯沾著顏料的指尖,忽然說--
“下次……能畫向日葵嗎?就像你畫稿上那樣?!?/p>
沈硯愣了愣,隨即點頭。
“當然。下次我多準備點明黃,保證比你袖口這個亮十倍。”
陸野站起身時,特意看了眼袖口的淺黃,沒像往常那樣嫌臟。他走到門口,又回頭--
“熱可可很好喝?!?/p>
說完,才推開門走進晚霞里,黑色大衣的衣角掃過門檻,帶起一點松節(jié)油的香氣。
沈硯看著畫布上的駝色圓和短橫線,笑著把畫筆放進筆筒。窗外的晚霞正濃,像他剛調(diào)過的橘紅顏料,暖得能浸到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