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據(jù)瀑布在眼前炸裂成萬千碎片，我后頸的金屬支架燙得像是要熔化。真實顧沉的手還懸在我面前，他瞳孔深處的紅光忽明忽暗。
"別碰他！"
蘇綰綰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她整個人像被風吹散的紙片，在數(shù)據(jù)風暴中踉蹌著撲過來。黑色黏液已經爬到她肩膀，卻在觸及我皮膚的瞬間轉為銀白。
我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那是我熟悉的表情——三年前暴雨夜，她抱著渾身是血的我躲進防空洞時的眼神?？涩F(xiàn)在那雙眼睛里還摻著別的東西，像是掙扎，又像是某種無法言說的痛楚。
地面開始塌陷，金色鎖鏈從四面八方涌來。真實顧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掌冰涼，掌紋和我一模一樣。"他們給你的記憶全是假的，"他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的嗡鳴，"包括那個擁抱..."
"閉嘴！"
蘇綰綰撞上我肩膀。她身上的硝煙味混著雨水的氣息，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那天她穿著軍靴踢翻我的攤位，可當我把最后一塊壓縮餅干塞給她時，她轉身偷了罐頭回來。
真實顧沉的冷笑聲刺破回憶："看看這個。"
他指尖劃過空氣，一串全息影像浮現(xiàn)。畫面里穿迷彩服的女人正把注射器扎進我的頸動脈，她的側臉和蘇綰綰完全重合。我感覺后頸突然抽痛，那些金屬紋路順著脊椎往四肢蔓延。
"那不是真的！"蘇綰綰抓住我另一只手，她的指甲掐進我皮肉里，"你記不記得我們在廢棄超市找到最后半瓶罐頭？你說要留給更需要的人......"
真實顧沉猛地拽我向后："她在騙你！這三年你吃的每一口食物都經過基因改造！"
數(shù)據(jù)流形成的地面徹底崩裂。我看到下方無數(shù)個自己漂浮在培養(yǎng)艙里，每個人胸口都插著發(fā)光的導管。某個瞬間所有培養(yǎng)艙同時開啟，數(shù)百個我睜開了眼睛。
"容器歸位..."
這個聲音這次清晰地從頭頂傳來。我仰頭看見巨大的DNA螺旋正在重組，代碼像螢火蟲般在空中飛舞。沈雪的大腦投影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左手握著的記憶芯片開始融化。
"顧沉，快逃！"
秦小悠的聲音從B13節(jié)點傳來，卻帶著詭異的電子雜音。我看到她指尖滲出藍色熒光，那些光線正和系統(tǒng)管道糾纏在一起。唐梟和林昭的身影在數(shù)據(jù)風暴邊緣閃現(xiàn)，他們舉著武器卻遲遲沒有開火。
"同步率跌破60%！"秦小悠的聲音忽遠忽近，"系統(tǒng)要強制終止程序了！"
真實顧沉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他松開我的手腕，反手將數(shù)據(jù)刃刺向自己的胸膛。銀色液體從傷口噴涌而出，在空中凝結成密密麻麻的代碼。
"如果你不信他們，"他的身體開始像素化，"那就相信自己的痛覺。"
劇痛幾乎在同一瞬間炸開。我低頭看見三根金屬探針扎進后背，它們正沿著神經突觸快速生長。視野里浮現(xiàn)出三年前的畫面——暴雨中的路燈下，有個女人抱著我狂奔。她的臉始終模糊不清，但現(xiàn)在我終于看清了她后頸的金屬支架。
"原來你才是..."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蘇綰綰突然撲上來吻住我。她的唇很涼，帶著鐵銹味。我感覺到有什么在鉆進我的太陽穴，那些畫面太清晰了：她深夜?jié)撊雽嶒炇覄h除監(jiān)控記錄，黎明時分又偽裝成救援隊員出現(xiàn)；她故意讓子彈擦過我的耳際，在我昏迷時對著通訊器匯報進展...
林昭的匕首破空而來。
蘇綰綰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推開我。她轉身時發(fā)絲掃過我的臉頰，就像那次在防空洞里她替我包扎時一樣。唐梟的槍聲和林昭的怒吼同時響起，但都被系統(tǒng)的警報聲吞沒。
"強制進化程序啟動，5...4..."
我后頸的支架突然彈出微型探針。劇痛中我抓住最近的東西——蘇綰綰的手腕。她的皮膚下浮現(xiàn)出和我體內相同的金屬紋路，那些線條在我們相觸的瞬間開始共鳴。
"為什么..."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因為你值得更好的結局。"她的眼淚滴在我手背上，"不是作為實驗品，不是作為容器，而是作為真正的顧沉。"
倒計時變成猩紅色："3...2..."
我看到唐梟和林昭在遠處對視一眼，然后同時朝控制臺開火。秦小悠的身影從數(shù)據(jù)流中浮現(xiàn)，她雙手在虛擬鍵盤上飛舞，卻在最后一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對不起..."她嘴唇翕動，"他們控制了我的神經接口..."
"現(xiàn)在選擇。"真實顧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虛影站在數(shù)據(jù)瀑布邊緣，"繼續(xù)當他們的實驗品，還是成為規(guī)則的制定者？"
蘇綰綰的手腕在我掌心顫抖。我注意到她虎口處那道陳年疤痕——三年前她為我擋下飛刀時留下的。此刻那道疤正在發(fā)出微弱的藍光，和我體內的金屬紋路頻率完全一致。
"你也是容器？"
她沒有否認。當她的目光掃過下方無數(shù)個培養(yǎng)艙時，我看到了她眼中翻涌的絕望。那些情緒像潮水般淹沒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讓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1..."
整個空間開始坍縮。我看到自己的DNA序列在空中燃燒，那些堿基對組合成一張扭曲的臉。當最后一秒歸零的瞬間，我扯斷了纏繞在掌心的數(shù)據(jù)絲線。
金屬殘骸在腳下重組，拼出一行血紅大字：
人格鏡像庫已解除封鎖
"接受神性才能真正活著。"蘇綰綰的聲音混著機械音，她指尖的銀白黏液開始發(fā)亮，"成為神吧，顧沉。"
我把帶血的戒指按向驗證區(qū)。當金屬紋路順著手臂蔓延時，我聽見通風管道里傳來抓撓聲。某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黑暗中緩緩爬出，她后頸的金屬支架在幽藍的冷光下泛著寒芒。
我后背的探針還在往骨頭縫里鉆。蘇綰綰的嘴唇離我不到半指寬，她呼吸里的鐵銹味和三年前那個雨夜完全一樣。當時我肋骨斷了三根，她用繃帶纏著自己的手掌替我止血。
"別相信她。"
唐梟的聲音從左側傳來。他踩著數(shù)據(jù)碎片往前挪，靴底碾碎的代碼濺起藍色火花。林昭已經趴在控制臺邊上，他額頭青筋暴起，刀刃在掌心轉得飛快。
通風管道的抓撓聲越來越近。我看到金屬墻壁上浮現(xiàn)出一道道抓痕，那些痕跡組成奇怪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電路板。蘇綰綰的手腕在我掌心發(fā)燙，她虎口的疤痕開始滲出熒光液體。
"他們給你看的畫面都是真的。"
她說話時睫毛在顫動，就像上次在防空洞里給我換藥時那樣。那天她撕了自己的襯衫包扎我的傷口，現(xiàn)在她的袖口又出現(xiàn)了相同的裂口。
"但真相比那更糟。"
秦小悠突然尖叫起來。她的身體像被什么東西拉扯，整個人扭曲成奇怪的角度。數(shù)據(jù)風暴在她周圍炸開，我看到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她太陽穴飛出——她蹲在實驗室角落注射藥物，她深夜調試神經接口，她握著我的手說"今天天氣真好"。
"同步率歸零。"
系統(tǒng)的播報聲讓地面開始震動。沈雪的大腦投影正在蒸發(fā)，她最后的表情是困惑地皺眉。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每次我問她要不要吃罐頭時她都會這樣。
"抓住我。"
蘇綰綰突然把我往后拽。我們跌進翻涌的數(shù)據(jù)流時，我聞到了硝化甘油的味道。那味道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她當時正拆卸一支改裝步槍。
培養(yǎng)艙的殘骸在我們腳下重組。某個瞬間我看到三百個自己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的瞳孔里都映出蘇綰綰的背影。她轉身時軍靴刮過金屬地面的聲音，和那天踢翻我攤位時一模一樣。
"現(xiàn)在逃還來得及。"
她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指甲掐進我皮膚的力度也和當時偷罐頭回來時相同。那天我給了她最后一塊壓縮餅干，她卻帶回了整罐草莓醬。
唐梟的匕首擦著我們耳邊飛過。林昭的槍聲和記憶一起炸開，我看到自己躺在手術臺上，蘇綰綰戴著橡膠手套站在無影燈下。她的白大褂沾滿血跡，手里握著的不是手術刀而是記憶芯片。
"她修改了你的痛覺神經。"
秦小悠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她的右手已經變成數(shù)據(jù)碎片，左手卻死死抓著控制臺。我看到她嘴角在抽搐，那是她注射鎮(zhèn)定劑前的慣性動作。
"就像改造我的視覺皮層一樣。"
通風管道轟然炸裂。爬出來的身影揚起臉，我后頸的金屬支架突然發(fā)出尖銳蜂鳴。那張臉上布滿燒傷疤痕，可當她開口時，聲音卻清澈得像山泉水。
"顧沉，你該記起來了。"她抬起右手，我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金屬紋路，"那天晚上不是暴雨，是你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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