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憶 - 第十一章 冷掉的早餐與未送出手的圍巾

雨停的時候天剛蒙蒙亮，許時憶睜著眼睛看了一夜天花板，直到窗外透出微光，才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房間里還殘留著昨晚的壓抑，書桌上的牛奶早就涼透了，杯壁凝著一層水珠，像沒擦干的眼淚。

他換衣服時，特意避開了平時常穿的藍(lán)色外套——那是路穆澤去年給他買的，現(xiàn)在穿在身上，只覺得沉甸甸的。走到樓下，廚房已經(jīng)亮了燈，路穆澤站在灶臺前煎蛋，背影比平時看起來更挺拔，也更疏離。

“醒了？”路穆澤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得像在對陌生人說話，“早餐在桌上，吃完趕緊上學(xué)，別遲到了?！?/p>

許時憶沒說話，走到餐桌前坐下。盤子里放著煎蛋、吐司和一杯牛奶，都是他平時愛吃的，可現(xiàn)在看著，卻沒半點(diǎn)胃口。他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干得噎人，剛想端起牛奶喝一口，就看到路穆澤拿起公文包，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我今天要去學(xué)校開一整天會，晚飯你自己解決，冰箱里有速凍餃子，煮十分鐘就能吃?！甭纺聺傻穆曇魪拈T口傳來，沒有絲毫停頓，“鑰匙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你自己記得帶。”

“嗯?！痹S時憶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頭也沒抬。直到聽到關(guān)門聲，他才抬起頭，看著桌上冷掉的早餐，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以前的每個早上，路穆澤都會等著他一起吃早餐，會幫他把牛奶加熱到剛好的溫度，會跟他聊今天學(xué)校要做的事?？涩F(xiàn)在，路穆澤連多跟他說一句話都不愿意，連等他吃口熱飯的耐心都沒有了。

許時憶放下吐司，再也沒了吃早餐的心思。他拿起書包，走到玄關(guān)，看到柜子上放著的鑰匙，旁邊還有一張便簽——是路穆澤的字跡，寫著“速凍餃子在冰箱第二層，小心燙”。他捏著便簽紙，心里又酸又澀，明明還在關(guān)心他，卻偏偏要裝出冷漠的樣子。

到了學(xué)校，許時憶坐在座位上，一整天都沒什么精神。莉莉看出他不對勁，課間遞給他一瓶果汁：“時憶，你今天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就是沒睡好?！痹S時憶勉強(qiáng)笑了笑，接過果汁，卻沒喝一口。他看著窗外的橙樹，想起以前路穆澤帶他去橙花園的約定，現(xiàn)在想來，那個約定或許早就被路穆澤忘了。

中午吃飯時，許時憶拿出手機(jī)，翻出和路穆澤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頓了半天，還是沒敢發(fā)消息。他怕路穆澤回復(fù)得很冷淡，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被路穆澤的疏離打垮。

下午放學(xué)，許時憶沒坐校車，而是一個人沿著路邊慢慢走回家。路上的行人很少，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深秋的涼意。他走到一家飾品店門口，看到櫥窗里掛著一條灰色的圍巾，材質(zhì)柔軟，顏色和路穆澤常穿的風(fēng)衣很配。

他想起路穆澤冬天總說脖子冷，每次出門都要裹緊外套，心里忽然一動，走進(jìn)店里，把那條圍巾買了下來。付完錢，他把圍巾抱在懷里，心里悄悄期待著——或許，路穆澤看到這條圍巾，會對他好一點(diǎn)，會像以前一樣溫柔。

回到家，許時憶把圍巾藏在衣柜最底層，又從冰箱里拿出速凍餃子，放進(jìn)鍋里煮。水開的時候，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鍋里翻滾的餃子，忽然覺得很孤單。以前路穆澤在家的時候，廚房總是熱熱鬧鬧的，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連煮餃子的水聲都顯得格外冷清。

吃完餃子，許時憶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墻上的時鐘一點(diǎn)點(diǎn)往前走。路穆澤說要開一整天會，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diǎn)了，路穆澤還沒回來。他拿出手機(jī)，想給路穆澤發(fā)消息問問情況，卻又怕打擾到他，只能把手機(jī)揣回口袋里，繼續(xù)等。

直到晚上九點(diǎn)，門口才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許時憶趕緊站起來，跑到門口，看到路穆澤走進(jìn)來，臉色疲憊，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舅舅，你回來了。”許時憶小聲說，心里有點(diǎn)緊張。

“嗯。”路穆澤點(diǎn)點(diǎn)頭，把公文包放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脫外套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領(lǐng)口，露出脖子上的紅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勒到了，看起來有點(diǎn)嚇人。

“舅舅，你脖子怎么了？”許時憶趕緊走過去，想看看他的脖子，卻被路穆澤躲開了。

“沒事，開會的時候不小心被文件袋劃到了。”路穆澤的語氣很平淡，沒看他，“我累了，先去洗澡了?！?/p>

許時憶站在原地，看著路穆澤走進(jìn)衛(wèi)生間，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他本來想把圍巾送給路穆澤，可現(xiàn)在看來，路穆澤根本不想理他，甚至連讓他靠近的機(jī)會都不給。

他回到房間，從衣柜里拿出那條灰色的圍巾，抱在懷里，眼淚掉了下來。圍巾很軟，卻暖不了他的心。他知道，路穆澤是真的想把他推開，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親近的舉動了。

衛(wèi)生間的水聲停了，路穆澤穿著睡衣走出來，看到許時憶房間的燈還亮著，心里有點(diǎn)猶豫，卻還是沒過去。他走到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靠在墻上，心里滿是痛苦。

他昨天說的話，自己也知道很傷人，可他沒有別的辦法。他怕自己再跟許時憶親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會做出傷害許時憶的事。他只能用這種冷漠的方式，讓許時憶慢慢忘記他，慢慢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

房間里，許時憶把圍巾放回衣柜，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他想起以前路穆澤對他的好，想起兩人一起逛超市、一起看電影、一起逛公園的日子，心里滿是懷念?？涩F(xiàn)在，那些美好的日子，好像都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回憶。

窗外的月光又開始變得冷清，院子里的橙樹葉子落了一地，像在為他們這段不能說出口的感情，感到悲傷。他們不知道，這份刻意的疏遠(yuǎn)，這份互相的煎熬，還要持續(xù)多久。他們只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除了承受，別無選擇。